在別人看來身體佝僂,血氣乾枯,幾乎快入土的陽伯,在他眼中宛如一座不可攀越的大山,正緩緩往前壓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難道這就是那位高人,難道真是從絕地走出來的?
黎昌目光一凝,起身道:“無功不受祿,十八殿下太客氣了。”
秦風順手拉來一張椅子,大大咧咧坐到大殿中央,朝一眾執事道:“本王與黎真人有要事相商,這裡不用伺候。”
真要是動起手,這些人在殿裡沒任何作用,黎昌點點頭:“退下,全退下。”
“諾!”
一幫練體境宗門弟子如釋重負,急忙恭恭敬敬退出大殿。
看不出修為,說明修為在老夫之上,黎昌深吸一口氣,拱手問:“敢問道友尊姓?”
陽伯佇立在秦風身後,以最平淡的口吻說:“一介車伕,蒙殿下收留,賤名不足掛齒。”
“車伕?”
“就是替本王趕車的。”秦風翹起二郎腿,笑得肆無忌憚。
“趕車的,依老夫看應該是殿下的師父吧?”已經快身死道消了,面對一個深不可測的高手,黎昌倒也不懼,反倒油然而生起一股打一場,打個轟轟烈烈的衝動。
陽伯非但沒承認,反倒朝空中恭恭敬敬作了一個揖,一臉感慨地說:“米粒之光,豈能與浩月爭輝。能追隨殿下左右,為殿下效犬馬之勞已是萬幸,豈敢做殿下的師父。”
剎那之間,一道蒼桑古老浩瀚凌厲的神識從殿外掃來,氣勢恢弘如巨浪,如洪水般奔騰咆哮,碾壓天地。
在這股神識之下,連半步歸一的齊世陽都覺得自己緲小如蟻螻,不足為道。黎昌更是雙腿一哆嗦,差點連站都站不穩,整個身體都為之顫抖。
他臉色大變,神態凝重無比,他曾經縱橫捭闔,曾經鎮壓過煉神七重修士,但是,此刻,一道神識卻讓他心神震撼,道心波動。
太強大,太恐怖,太可怕了!
他再也生不起哪怕一絲爭強好鬥之心,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皇子的底氣從何而來,終於明白陽伯為何說“米粒之光,豈能與浩月爭輝”。
神識瞬間消失,他松下口氣,猛然發現背後涼颼颼的,剛才竟嚇出一身冷汗。
“家師走了,真人快坐。”
第二次感受到前輩高人的神威,再造之恩不能忘,陽伯不敢怠慢,急忙躬身道:“晚輩恭送前輩!”
原來他真是一個老僕,原來秦風真有一個深不可測的高人師父。
黎昌相信只要前輩高人剛才動手,他根本沒還手餘地,連拉著秦風一起同歸於盡的機會都不會有,他驚疑不定地問:“不知殿下所為何來。”
秦風笑道:“外面人認為本王活不了幾天,認為本王瘋了。無獨有偶,他們一樣認為黎前輩活不了多久,認為黎前輩也瘋了。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思來想去,整個皇都能與本王交心的就剩黎前輩,當然要來見見。”
好一個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世人看不穿。
語氣輕描淡寫,但是卻讓人聽得霸氣縱橫,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油然而生。
黎昌抬頭看了看陽伯,搖頭苦笑道:“殿下活不了幾天是假,老朽快身死道消是真。”
第七十七章 風雪進京城(六)
黎昌語氣變了,帶著幾分無奈,幾分悲涼。
秦風不再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起身走到神龕前,揹負著雙手道:“晚輩死過一次,前輩是將死之人。相信前輩對大秦,對宗門,對這個世界,定然有與晚輩差不多的看法,或說有一種特別的感悟。“
“不知殿下有何感悟?”
“人死如燈滅,什麼恩怨,什麼功名利祿,通通假的,通通是鏡中花水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