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聽著。等他罵完了,抬起頭,從懷裡摸出一個烙著花紋的小竹筒,紅著眼睛遞過去:“我在紅粉渡收到了幫裡弟兄傳來的“青天節”,送信的大哥說……他說,花老英雄……死了!”
二月裡符定和白祺送糧入京,大王子手下五名千戶領,十幾個百戶翼,帶著兩萬多西戎士兵,盡忠職守,繼續搶糧賣糧,並著手準備第二批送往京城的糧食。然而存糧畢竟有限。搶完城鎮搶鄉村,搶完鄉村搶山區,過得個多月,除了留下自己吃的,預備給京裡送的,可就再沒有餘糧往江北賣了。
義軍趁著西戎後方不穩,楚州駐軍最高將領缺席,開始進行試探性反擊。他們的當務之急,同樣是搶糧,因此盯上了接近江邊的幾座城鎮——為了方便運輸,糧食都在這些地方存著。
三月,馮祚衍集中兵力,仗著熟悉地形,悄悄從離商山脈出來,繞過楚南幾座大城市,疾走潛行,偷襲江邊存糧最多的港口沚陽。
西戎軍沒有防備,雖然人員傷亡不大,卻丟了幾千斛糧食。義軍得手之後,立即化整為零,隱入河湖山丘,緩緩向南撤退。西戎方楚州臨時統帥,千戶領符垣,氣得暴跳如雷。下令不放過一寸地方,把這些可恨的南人翻出來。士兵們於是掀起了逐家搜尋入戶掃蕩的新□。
四月裡的一天,駐守婁溪的千戶領單佢帶著一隊人馬從附近幾個小山頭掃蕩歸來,打算在永懷縣駐紮過夜。
按說掃蕩這種低階工作,不需要出動千戶領這麼高階的將領。但是因為前次戰鬥義軍繞過了婁溪,單將軍很長時間沒有殺人放火,筋骨都有點生鏽了。再加上各地除去逃走的,死了的,就沒剩下多少活人,掃蕩成果一次不如一次。那些沒死又沒跑的,一個個狡猾得像沙漠裡的長尾蜥蜴,躲在山林深處,看得見影子,抓不著人。單將軍很惱火,決定親自出馬,殺幾個南人解解氣。
一個大圈子兜下來,最終還是無功而返。幸虧帶了幾天的口糧,否則還得餓著肚子堅持工作。路過花家墓園,單佢望著當路那座精雕細鏤的漢白玉牌坊,忽然心頭火起:這麼大一個惹眼的玩意兒,既不能吃又不能賣——它要真是塊玉倒好了,頂著個白玉的名字,偏偏是塊石頭。
可恨。
“拆了!”
幾十個士兵齊動手,“轟隆”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塵土飛揚。御筆欽題“忠正端直”大牌坊,在這墓園前立了四十多年,斷作七八截。
單佢覺得痛快點兒了。躊躇滿志四面望望,指著墓園中間最高的一座碑:“路過好幾次,也沒想起來問,這裡頭埋的是什麼人?”
“回將軍,好像是個大官,叫做什麼……”回話的十戶長把領路的夏人叫過來:“陳四!給將軍說說,這裡埋的是什麼人。”
“啟,啟稟將軍,這裡埋的是……”想說仁孝帝,覺得立場不對,改成年號,“是建平年間的宰相花照白……”把名字後邊“大人”兩個字也咽回去。
“竟然是個宰相?”單佢望著雕龍盤鳳的大理石墓碑,摸摸下巴,“嗯,一定很有錢。聽說——夏人都喜歡把錢帶進棺材裡……”
陳四是個機靈人,馬上聽出將軍大人的言外之意。打著哆嗦壯起膽子:“這位花……花宰相清……清廉得很……”
“笑話!”旁邊的十戶長呵斥,“夏人還有清廉宰相?沒聽說過。”
單佢點頭:“咱們在越州抓了那麼多大官,哪一個家裡不是金山銀山?別說大官了,就是小小縣令,繳上來的家財也得用車拉。聽說前次在苑城,大王叫人開了那什麼東安陵,裡頭陪葬的值錢玩意兒要是往外運,三天三夜也搬不完——最後派了符八那呆子看守,陪著一大堆死人,眼瞅著無數寶貝,挪不了窩,哈哈……”
東安陵是鹹錫朝倖存的一處皇陵。有人向新主子獻媚,獻出了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