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東廂裡耍甚麼威風了!”梅香端了茶杯下去,口裡頭唸叨著,在瞧如蔓那無所謂的模樣,嘆了一口,頗有那恨其不爭的意味在裡頭。
如蔓知梅香想的甚麼,也知這府裡都拿她東廂來欺,每月分來的,多是各房挑剩下的,來湊個數兒。
這會子,果然爽快,竟是連數兒也湊不齊了的。
可她必須要忍了,她並沒甚麼資本去爭那些個,現下剛安了身,跟了夫子讀書,斷然不能生出差錯來。
一步錯了,滿盤皆輸。已是落了子,斷沒有悔棋的道理。
如蔓心裡頭清楚,她清楚便是因著擺正了自家的位置了。
這一輩子,即便是要爭,也犯不著爭這些個虛妄的。
雨住了,日頭暖洋洋的,從雲端現了出來。
墨書墨畫陪她上完了課,如蔓方在落景園裡頭散步。
她今日一襲淡黃色梨花碎褶裙,上頭是及腰的對襟繡褂,手裡握了一方素白的絹帕,上頭正是自家閒來無事時,繡上的一叢翠竹。
聞道解意和那青竹幽隔了一汪春泉,又有漢白玉砌的遊廊環繞了。
如蔓就沿著那石橋,走了上去。
橋欄上一步一雕刻,如蔓小手拂著檯面兒,皆是那形態各異的貔貅,或張口,或瞪眼,或坐臥。
不怪是商戶人家,如蔓見過那知府縣衙前,欄杆上雕的盡是石獅子,而秦府裡,卻是那招財進寶的神獸貔貅,應是圖個好彩頭了。
抬眼處,波光瀲灩,碧瑩瑩的湖水蕩起一層層漣漪,如蔓微伏在欄杆上,見水面兒上映出一張圓潤的小臉兒,如蔓徑自觀賞著,不覺地微微走了神。
不知何時,從視線那頭,順著湖水浮來了片片海棠花瓣,她不禁揚了臉,但從那桃枝斑駁的錯影兒裡頭,隱約瞧見兩人的綽影來。
春海棠嫵媚的香氣兒,淡淡的飄來,如蔓仍是沉在那美景良天中,微醺了醉眼。
她輕輕地踱步,樹影兒也錯落下來,那凝眸處,正是一男一女,並排坐於銀杏樹下。
如蔓瞧著,不覺地痴然,海棠花瓣在空中打了個旋兒,靜靜落在秦少芳肩頭上,秦婉蓉便拈了纖指,替他一瓣一瓣拂落了去。
那般細緻溫柔,是如蔓從未見過的秦婉蓉。
秦少芳一抬頭,正巧對上如蔓的眼波,雖是離得遠,並不真切,她卻瞧見秦少芳衝著她的方向,站起身來。
如蔓站在橋頭上,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能含笑點了頭,便要走。
“小五聽完講書了?”如蔓剛下了橋,就迎面兒遇上了,那秦少芳就先開了口。
秦婉蓉手裡還握了一支荼靡的海棠,更襯得人面桃花。
“是了,見天色還早,就在園子裡走走。”如蔓答得客氣,可她終是無法直直面對。
“五妹妹逛園子,真真會挑時候了,這麼大的地方兒,又趕巧遇上了的。”秦婉蓉顯然不滿如蔓的打擾,將水藍色的帕子在面前兒一揮,夾槍帶棒的口氣兒。
秦少芳衝東邊兒一指,又道,“那邊兒的百蝶亭很是靜雅,小五可去瞧瞧,如今正是那蝶舞花飛的好時節了。”
如蔓會了意,遂福了福身子,道,“二姐姐頑好,小五到那邊瞧瞧。”
秦婉蓉沒再接話兒,只是不屑地瞥了她一眼,也不讓開路,自顧和秦少芳又說起話兒來。
如蔓只好側開身子,從橋那邊折了回去。
“百蝶亭在東邊兒,你又下橋作甚麼?”秦婉蓉又嫌如蔓笨拙,忍不住,就衝她喊了一句兒。
“小五又想起夫子教的書文,還沒記會的,現下便不去逛了。”如蔓既是耐心,秦少芳一笑,說,“小五果然是個好學的,改日我去書舍瞧瞧,看那夫子如何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