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個透!他到屋裡脫去溼衣褲,換了條幹短褲,拿起一根毛巾,來到屋門口,一邊揩著身頭上的雨水,一邊看著空蕩蕩的院子裡那漫天的大雨。彷彿是天塌了似的,那雨下得如天河往下衝,院子裡早已是澤國一片,濺起的水泡,晃如浮了一層透明的蛋卵在水面上,被雨點打破,同時又再生一個,無窮無盡似的保持著一種動態平衡。忽然一道亮閃劃破天空,接著又是一道驚雷在空中炸開,震得房屋都快散了架!
看到這裡,牛亮心裡不禁一顫:“要是車子買回來就這樣露擺放在院子裡,還得了?非淋壞不可!得建個停車棚才行!”
陡然間升起這個願望,牛亮心裡又一下子變得千頭萬緒起來。建個怎樣的棚子?怎麼修?自己修還是請人修?自己修,自己會幹什麼?他一下字感到自己什麼都不會幹了似的!請人修,又到哪裡去找人?諸如此類,一時紛亂如雲。而這些都必須自己親自去一件一件地完成,沒有人可以代勞,母親不行,其他人更不行!自己已經長大了,獨立了!何況他從小就是個自立懂事的孩子!而今更是一切都長大了!光是長相,就是一個大漢的塊頭,幾乎沒有人會認為他是個剛出校門的中學生!然而,想起自己離開學校十多天來的經歷,他又感到自己是如此的不成熟,他幾乎用盡了自己的全部智慧和精力才走了過來!這十多天的社會見識幾乎比十年寒窗還要豐富深刻得多!他曾經懷有的自由生活之夢似乎已經破滅了,自由只能存在於夢中!就拿掙車錢這件事來說吧,雖然他理性上已覺得沒什麼,是正義的;然而在情感上呢?跟一個幾乎可以做自己母親的女人做那些事,他的心裡實在充滿了彆扭!然而他又不能表現出一點彆扭,這要靠多大的毅力呀!不但如此,他還要表現出遠遠超乎一般的本領、耐力和熱情,才能贏得賞識!而這一切,才是剛剛開始!後面還有多少艱難困苦呢?只有天知道!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的箭,既然已經堅定地走出了這一步,也就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面對瘋狂的暴雨,他驚起一陣滾滾的思潮。隨著夏雨的迅速結束,也漸漸平靜下來。大雨剛停,他便穿上衣服,騎著腳踏車,到外面考察其他人的車棚去了。福緣門社群有一些開計程車的,他一一去探視了個遍:有些有車棚,有些也無車棚。有車棚的,最好的是敞房,其次是四根棍子撐起一塊大扳子或篷布,最下是在屋簷下半遮半露,牛亮看得一一搖頭。對於那些無車棚的,他連想都不去想了,轉身就走。福緣門沒有可以參照的。他又騎車到周圍轉去,結果都差不多。他不免有點失望。沒精打采地從頤和園路往回騎,路過北京大學西門,看見一輛桑塔納轎車從那宮殿似的門樓裡緩緩鑽出來,他的心裡突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從那車身上散發出了一種無限尊崇與聖潔的光輝,照得心魂驚顫!他頓時靈思泉湧,臉上一陣驚喜,雙腳一蹬腳踏車,快速地向前駛去。回到家裡,拿出紙和筆,很快就畫出了車棚的初稿圖:為一座仿古亭。然後拿著圖,在院子裡觀看了一會兒,有發覺似乎與自家的環境不太協調,彷彿有鶴立雞群的感覺。一時躊躇不決,將圖摺好,揣進了懷裡。
晚上,在李凝香處,閒談的時候,牛亮摸出圖,微笑地對李凝香說:“我為自己的計程車設計了個停車的地方,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李凝香接過圖一看,吃驚地說:“喲!設計得這麼貴族!我們的車庫也沒你這麼高階——你可真會想!”
牛亮:“可是我又覺得它與我家那普通四合院有點不太協調,有一種鶴立雞群之感!”
李凝香笑了:“你想和你家那普通四合院協調?——這不是讓鳳凰變成雞嗎!鶴立雞群有什麼不好?新衣服能和舊衣服協調嗎?要協調就永遠別想穿新衣服!鶴立雞群也是一種美,並不是一切都要講究協調!”
牛亮茅舍頓開:“你說得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