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咽地哭起來。而在孟良胤與霍綱眼裡,更是比慕容桑兒更深的悲哀,要知道
段瀟鳴當年在塞外,挽弓射鵰,兩百斤的大弓都是輕易開得,全軍上下,膂力
首屈一指!而到此刻,竟連個嬰兒也抱不起來……
孟良胤眼圈紅得厲害,終於從那枯澀晦暗的眼裡,滲出兩滴渾濁的老淚來,
如同春夏時節,太陽底下,灰黑色的皴裂的松樹皮裡,緩緩溢位松脂來,圓鼓
鼓的一滴,掛在樹皮上,徐徐地往下淌,極慢,極慢。
段瀟鳴努力再三,也抱不起來,只得就這樣撐著孩子的身子不倒,父子兩相
對望,他沉痾的病容上,終於淺淺地浮出一抹微笑來。
殿外颯爽的風拂進來,吹得那道水晶簾子窸窸窣窣地一陣響。段瀟鳴虛抱著
這個百日大的嬰兒,覺得手上千斤重擔,好像抱著自己這萬里江山一般,眼裡
悲喜交加,胸中千百思緒交錯莫名,自己有無數的話想對他說,有無數的事想
交代他,可是,他卻是這樣小,連話也不會說,根本什麼也不懂!若是那孩子
還在,他此刻,就不必這樣了……一滴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滑落,滲進枕裡去。
段瀟鳴一手撐著兒子,一手巍巍顫顫地舉起,指著孟良胤道:“皇兒,你知
道這個是誰嗎?”
段瀟鳴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將三個人皆是一驚,不約而同地抬起臉來看著他
。
只見段瀟鳴臉上微笑,彷彿一位慈父一般,與兒子說著:“這個……是你‘
阿公’……”
言罷,又將手指指向霍綱,道:“這個,是你仲父……他們都是大功臣,大
忠臣,是父皇的恩師手足,以後你沒了父皇,卻還有他們……”段瀟鳴說到這
裡,一時氣竭,一陣劇烈的喘息,那隻伸在半空的手臂空落落地垂下來,兀自
在那裡乾咳。
小皇子自然聽不懂他的話,也不知是覺得新奇好玩還是怎的,驀地‘咯咯咯
咯’笑了起來,含在嘴裡的那兩根手指也拿出來,兩隻手一齊在空中胡亂揮舞
。
這話本不是說給他聽的,他聽不聽得懂自然無關要緊,關鍵是另外三個人都
聽懂了他這番‘臨終託孤’的遺言。
孟良胤一個哽咽,當刻老淚縱橫,大喊一聲‘陛下!’全身伏在地上,一陣
抽泣起來。
霍綱還尚算冷靜,畢竟他一直在段瀟鳴身邊,深知他病情,不像孟良胤,突
然之間難眠接受不了事實,而且,他跟段瀟鳴的感情畢竟不如孟良胤來得深,
所以,悲雖悲,卻還不至於不能自持。他亦是伏地一拜,也不說那些聖體違和
,不日就會康復之類的虛話,只道:“臣自幼跟隨陛下左右,本草莽微賤,若
非陛下,臣何以有今日之身?‘仲父’之尊,實不敢當,如若真有一日,山陵
崩催,臣必誓死護衛幼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以報陛下聖恩於萬一!還請
陛下收回成命!”
言罷,又是一拜。
段瀟鳴聽他振振有詞地說完,也不答他,只是看著兒子,繼續道:“孩兒,
你以後要好好地聽阿公與仲父的話,他們定會盡心教導你,讓你當一個為百姓
謀福利的好皇帝!”
最後一句說完,他兩隻手都鬆了下來,嬰兒頓失了支撐之力,一個不穩便倒
了出去。雖然是倒在被褥上,受不了傷,卻是被驚嚇得不小,頓時大哭起來。
慕容桑兒慌忙來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