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戰隊的同時,對美國駐華公使館以及燕京大學、育英、慕貞等大中小學校,也全部進行了封鎖。北平協和醫學院,自然也在劫難逃。
接管協和醫學院的日方負責人,是日軍大尉軍官松橋。
松橋曾留學德國洪德堡大學,獲醫學博士,他的老師,便是魏敦瑞的學生。此前,松橋曾多次作為日本學者,來過北京協和醫學院參觀過“北京人”。由於他是學醫出身,又對考古和人類學有所研究,所以日本方面特地派遣他來接管協和醫學院,同時負責搞到“北京人”化石。
松橋帶領的日本佔領軍在協和醫學院的行動,比在美國海軍陸戰隊兵營幹脆、利索得多,還不到半個小時,他們便佔領了協和醫學院的每個要點,並將住在協和醫學院內的美國人全部捕獲,院長鬍頓、總務長博文以及一名美國大夫和正在協和醫學院養病的美國著名人士司徒雷登,也統統被拘押在了胡頓的住宅裡。
然而,松橋這個穿著馬靴、掛著戰刀的“日本侵略者”,與別的日本侵略者似乎有所不同,他首先張貼布告一份:凡是協和醫學院的教職員工,一律堅守崗位,不得擅離職守!接著又下了一道命令:一定要把圖書館和資料標本儲存好!他說,協和醫學院圖書館是亞洲第一流的醫學圖書館,裡面有很多極其珍貴的、絕版的圖書,這些書不像裝置、儀器什麼的,丟了還可以再買,而是一旦丟失,就無法彌補。所以他明確規定:所有圖書只能還,不許借。同時,他還下令將所有資料和標本全部封存起來,不許亂動,不許丟失。每天還到各個辦公室進行檢查,一旦有違規現象,立馬處置。據說,有一天,協和醫學院的一箇中國人在辦公室閒著無聊,正拿著一枚印章在一本英文詞典上瞎蓋,恰好被進來的松橋看見了,松橋當場便將這本英文詞典沒收了,說這是圖書館的書,不許隨便損壞……正因為此,日軍佔領協和醫學院後,不僅協和醫學院的圖書館未遭毀壞,其他不少珍貴的資料和標本,也有幸得以儲存。
當然,也正因為此,松橋後來被日本憲兵隊抓了起來,和美國人關在了一起。其罪狀有兩條:一是接管協和醫學院後對“北京人”追查不得力;二是對協和醫學院的中國人太仁慈。據被關的美國人說,松橋被日本憲兵隊整得夠嗆,受的苦比他們多得多。他被關了兩年,才從憲兵隊放了出來,但日方卻不再管他了。他沒地方住,沒地方吃,最後還是美國人博文將他收留在協和醫學院靠北邊的一間房子裡暫居下來。戰後,松橋回到了日本,據說日子過得十分淒涼,但他心裡卻特別的踏實。他常常對友人說,在中國的那段日子裡,我無愧於自己,無愧於歷史,也無愧於偉大的中國人民!
與松橋同時進駐協和醫學院的,還有東京帝國大學(即現在的東京大學)的教授長谷部言人以及東京帝國大學地質系助教高井冬二。長谷部言人過去對“北京人”就垂涎三尺,但始終未能如願,故日本文部省對他在中國的表現極為不滿,認為他是日本帝國派往遠東最無能的一個人。但,就在他為“北京人”絞盡腦汁而又一籌莫展時,他得到了日軍將要封鎖協和醫學院的訊息,這對正處窘境中的他來說,無疑於雪中送炭。因此,一到協和醫學院,長谷部言人便帶著兩名手持大槍的日本憲兵,直奔掌握著存放“北京人”的地下室保險櫃密碼的息式白小姐的房前。
息式白小姐曾是魏敦瑞先生忠實的秘書,魏氏去美國後,她一個人留在了協和醫學院,繼續從事有關“北京人”化石的保管工作。這個夜晚的她在黑暗中尚未完全弄清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便被日本憲兵從床上“請”了出來,而後挾持著來到了婁公樓地下室藏有保險櫃的門前。
“開啟!”一個日本憲兵以命令的口氣說道。
“我……”息式白攤攤手,聳聳肩,做出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