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於遙遠的記憶中,他面上笑容有一瞬的隱去,又重新散開。
他手指輕勾上江慈面頰,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據我所知,這段時日,他不要任何人服侍,只與你朝夕相處,又曾捨命救你,以他之為人,這份心意,算是破天荒的了。你為何還願意助我對付於他?”
江慈偏過頭去,眼眸中盈盈波光漸滿,半晌後低低道:“不,他只會欺負我,他根本就不曾正眼把我當人看,我,我恨他―――”
衛昭鳳眼微微上挑,笑得更為得意。他放開江慈,從衣袖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又用指甲將那顆藥丸劃成兩半,拈起其中一半送至江慈面前。
江慈望向衛昭,見那黑真真的眸子冰冷如劍,偏唇角笑容顯得開心無邪,他的手如羊脂玉般白晳,而那藥丸黑黝如墨,形成強烈的對比。她默然片刻,慢慢張開嘴,慢慢湊過去,從衛昭手上將那半顆藥丸輕輕地含入口中。
衛昭手指凝在半空,嘴角笑意也有些僵住。江慈微笑著坐起:“多謝蕭教主。”
衛昭眸中探究意味漸濃,索性斜靠在錦被上,一副優哉遊哉的表情:“你倒不是很笨,說說,為何肯定這個是解藥?”
“我也不肯定的。”江慈覺自己長髮散亂,用手輕輕梳理,側頭道。
“那你還肯服下?”
江慈撇了撇嘴:“兩點理由,第一,以你之為人,若無心給解藥,便一直不會給,橫豎是死,不如搏一搏;第二,你還要用我來做某些事,定不會讓我就此死去,我若吞下的是毒藥,你必會阻止,所以我賭一賭。”
衛昭斜睨著江慈,瞳仁中閃動著如琥珀般的光澤。他慢慢握起榻邊竹簫,修長的手指將竹簫托住滴溜轉圈,片刻後吹了聲口哨,駿馬嘶鳴,馬車緩緩啟動,向前而行。
江慈掀開厚重的車簾,一股寒風撲了進來,她忙放下些,透過縫隙看了看外面,道:“我們這是去哪兒?”
“月落山。”
江慈放下車簾,有些訝然:“回你自己的老巢嗎?”
“老巢?”衛昭笑了笑:“說實話,我有十多年未回去過了。”
江慈轉過頭:“你不是星月教主嗎?為什麼十多年都沒回月落山?”
衛昭冷哼一聲,不再說話,閉上眼。馬車顛簸,他長長的睫毛如蝶羽般輕顫,在眼臉上投出一片淺淺的灰。江慈忽想起那夜相府壽宴,他與那人坐在一起,面上含笑,但眼神空洞,滿堂華笏,在他眼中,都是至仇至恨吧?而那人,笑意盎然,但也是同樣戴著假面,滿座蟒袍,在他心中,只怕都是一顆顆棋子。所謂青雲志,傾天恨,又能給他們帶來什麼?
江慈低頭靜靜地想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磕上路中的石子,將她震醒。她抬起頭來,見榻上衛昭似是已經睡著,她凝望著他絕美的睡容,輕輕拉過錦被,蓋於他肩頭。
馬車漸行漸慢,江慈縱是坐在車中,也知外面風大雪急,這樣趕路,只怕一日都行不到幾十裡,恐還有馬兒凍斃之虞。聽得車外馬伕的喝聲,她不由望了望熟睡的衛昭:他這麼急著回月落山,所為何事?他將自己劫來同行,又是為了什麼?真是要利用自己來對付那人嗎
她冷冷一笑,衛昭啊衛昭,你若真是這般想法,那可就大錯特錯,我現在已沒有任何利用價值,那人,又怎會把我放在心上?!
馬車終於停住,衛昭倏然睜開雙眼,馬伕在外輕聲道:“爺,到了。”
衛昭從懷中掏出一張人皮面具戴於面上,又從榻底取出兩頂青紗寬帽,順手丟了一頂給江慈。江慈接過,輕輕罩住面容,隨他下了馬車。
大雪紛飛,江慈覺有些寒冷,習慣性的攏上雙肩,手卻凝住。曾給自己帶來溫暖的狐裘,已留在了那草廬內,再也不在她的肩頭,再也不能替她遮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