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英低聲道:“老佛爺,這事就這麼了了?”
慈禧冷冷一笑,語氣裡面說不出的森然:“……這皇帝雖然不成器,可有句話說得不錯。今天能封園子,明天就能弒君……誰讓我不快活,我就讓人一輩子不快活……徐一凡還沒北上呢,誰還能翻了天不成?”
“……這譚嗣同有兵哇……”
“有兵也是個呆書生,他要真是徐一凡一黨,今天就進了園子了……也是想做點事情,結果被逼到這份兒上了……被逼的也不成啊,我這顆心不能老懸著!”
慈禧慢慢的低聲自語,誰也沒看:“……聽說譚嗣同現在新軍除了劉坤一留下的那些,其他的全是香教?”
李蓮英趕緊答話:“老佛爺,是這話沒錯兒……”
慈禧一笑:“徐桐老頭子,還有一些個宗室子弟,老是念叨著香教多厲害,多忠心為國來著……這不是廢話麼?還不是為的官,為的錢?過幾天吧,等外面緩和點兒了,把這幾個人叫進園子裡頭來……譚嗣同啊,可惜了。不敢下殺手,沒徐一凡那麼心狠手辣。就算他守在北京城周圍不走,還架得住那麼多人在背後算計他?”
她看看李蓮英只是待著聽著,疲倦的擺擺手:“旨意發了吧,安撫一下姓譚的……這天下,誰也弄不好,且顧眼前吧……徐一凡真要來了,我去洋人租界去……有個什麼新詞兒叫避難?我就不信洋人看不出來,我老太婆是個寶貝?什麼東西從徐一凡那兒要不到,只能從我這兒要到,洋鬼子精著呢……”
天漸漸的黑了下來,總理大臣衙門雖然掛了牌子,但用的還是軍機處原來的屋子。一天擾攘下來,這屋子裡頭,安安靜靜。只有站崗放哨的新軍士兵緩緩走動的聲音。
譚嗣同就呆呆的在炕坐著,手扶在炕桌上,一動不動。
一天下來,他心力交瘁。
進京隔絕中外交通,震懾京城反對他的勢力,辦得並不是很為難。這些大臣們最習慣的還是在背後算計人,真的對他們來硬的,就沒法子了。當然,這也有因緣際會,因為徐一凡的威脅,誰也不敢挑頭練兵帶兵將來為大清賣命。直隸所有軍權都掌握在他這個傻書生手中的原因。
大清末世,只剩下陰謀,只剩下陳腐,只剩下爭權奪利勾心鬥角。徐一凡早就看明白了這一切,所以他才敢飛揚跋扈,無所顧忌。自己……也總算看明白了。
可是,他不是徐一凡啊。
他當初毅然北上,試圖挽狂瀾於既倒,就是害怕徐一凡一旦揮軍北進,整個天下分崩離析。神器無主,憑什麼大家就服氣你徐一凡才是真命天子?到時候不要是幾十年的內亂!史書斑斑皆可為證。維護中樞威權,再加以變革,未嘗不是另外一條路!
這是三千年未有的大變局,往常改朝換代,哪怕是異族入侵,華夏文明都遠遠的超過周圍的文明。再怎麼動盪華夏文明都能緩過氣來。但是現在已經走在前面的列強環逼,一旦再發生動盪內戰,這耽誤的就不知道是多少年!
譚嗣同從來不懷疑這個文明的偉大。和徐一凡相處幾年,他也知道徐一凡為這個文明有多麼自豪。哪怕經過幾十年,上百年的動盪,總會有仁人志士走上存亡續絕的道路。
可是能避免未來幾十年的血腥,未來更長時間步步是血的追趕,他就不惜此身!徐一凡坐擁強兵,卻仍徘徊江左必也是這個原因。
到了直隸,劉坤一的故去,讓他又多了另外一份責任。
不能讓北地陷入香教起事的血海當中!
正因為這樣,他才走到這一步,帶兵進城,等於逼宮。
這條路,好艱難啊……傳清兄,你怎麼堅持到現在的?
想到深處,譚嗣同竟然痴了。
門外響起了輕輕的腳步聲,一點燈籠光芒,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