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定要抓住大盜去交差的,所謂正邪不兩立,何況他與我都是熱衷於追求真相、解決難題之人,單為這一點,他也是一定要同大盜鬥上一鬥的。然而他又不願與我成為對立雙方,畢竟我是嶽明皎的女兒、嶽清音的妹妹。這件事令他很是為難,是以他才會在嶽清音面前提及此事,他是想暗示我要為了家人著想,莫要再執迷不悟。
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然而大盜於我來說與家人同等重要,就算將來嶽明皎被罷了官,大不了我跟著學種菜養豬過平民生活,那也總好過大盜被拉去砍頭,至少前一個結果不會造成任何人死去。何況我是相信嶽清音的,以他的能力是絕不可能讓我跟嶽老爹天天吃糠咽菜的,因此前一個結果應是最好的選擇。
思慮間嶽清音臥房的門開了,那老者背了醫藥箱走了出來,向我道:“嶽公子的傷口已經有癒合跡象,切記要勤更衣、勤潔身,食補血補氣之物當能很快痊癒。”
我行禮謝他,抬起頭來看向他時卻見他忽然飛快地衝我眨了下眼睛——這——大盜?當真是他?可他的聲音是怎麼回事?莫非他會變聲?是了……這並不奇怪,他師父便是徹頭徹尾的盜中之王,什麼易容了變聲了這類用以自保的招術必定擅長得很,大盜一身所學皆得自他這師父,變聲技巧自然不成問題。
——這傢伙還真個大膽!就這麼堂而皇之地來到了季燕然和嶽清音的面前,真、真教我哭笑不得!
喬裝變聲的大盜裝模作樣地衝我說完這番話後便轉身向季燕然行了一禮,道:“季大人,老朽告退。”
季燕然含笑點頭,目送著大盜——他的對手施施然離去了。
我心頭大石這才終於落回了原地,渾身上下頓感輕鬆,一旋身正待進裡間瞧瞧嶽清音去,卻忽聽得季燕然在身後一聲低笑,道:“好膽量!不愧是縱橫天下的絕世大盜……”
兩難·家法
一時間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季燕然他方才在說什麼?他、他看出來了?他知道那郎中是大盜喬裝的?他、他究竟是怎麼猜到的?
我慢慢轉過身去望向他,他從椅子上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過來,臉上沒有絲毫笑意,漆黑的眸子盯著我。他走到我的面前,幾乎要貼到我的身上時才停下步子,探下頭來,湊到我的耳邊,聲音低而輕,道:“靈歌……我,要動手了。你可知……我是不願令你陷入痛苦境地的,你若恨我……可隨時來向我討還。”
說罷他直起身來不再看我,欲擦身而過進裡間屋去,我低聲開口:“能否告訴我,你是如何看出來的?”
他立住,重又偏下頭來與我對視,唇角泛起個淺淺的笑,眼神裡有些難以言喻的……仿似是一種憐惜的情感,輕輕地、像師長在教學生般地對我道:“靈歌,判斷一樣東西,直覺、經驗和心中的感受有時比實實在在的證據更為重要……他輕功絕頂,常年飛簷走壁,無論怎樣刻意裝作老態都無法完全掩蓋自身的步履輕盈——一個人最難改變的不是容貌或者聲音,而是習慣。除此之外還有他的眼睛,雖然眼角佈滿皺紋,然而目光清亮,瞳仁黑白分明,不知靈歌平日可曾細細看過不同年齡之人的眼睛——嬰兒的眼睛眼白處是微微泛有青藍色的,而年齡愈長,眼白愈濃,至老年時,其色看起來便有些濁了,甚至還會泛黃。而‘他’,縱然易容之術再高明,亦無法改變眼睛的清濁,那張惟妙惟肖的老人的臉上,分明是一雙年輕人的清炯雙眸。最為重要的是……”他說至此處忽然停下來,深深地望了我半晌,而後方慢慢地續道:“……最為重要的,是他看著你的眼神。”
大盜看著我的是怎樣一種眼神,季燕然沒有說,因為在這一點上我親身的體會比他的直覺更清楚。人可以欺騙天下,卻欺騙不了自己的心,當你真心地喜歡著一個人時,你的眼神便能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