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倒是頗為感慨,這個丫頭瞧著年紀不大,倒是心性如此堅定,她能消受極好的,也能承受最差的。
「沒買到參不要緊,反正我現在不急著吃。倒是你該再做兩件衣裳……你把齊夫子當初給你做得衣裳當掉了吧?這孩子,還打量我不知道呢。」
那是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時候,沈老爹欠了許多錢,沈夫人又病了,一時情急,只好出此下策。「沒關係,我當初當的活當不是死當,等我們手頭寬裕了,就能贖回來了。」
「你現在就去贖回來吧」沈夫人推她:「年紀輕輕的女孩子不趁現在漂亮,什麼時候漂亮呢?」然而她話剛說完自己便又遲疑了,「太漂亮的女孩子也太危險了,沒有家世護著,就好比一塊肥羊肉,誘人垂涎,到時候,怕不是良人遇不上,反倒遭了許多宵小,哎,可惜了我兒。」
沈夫人自傷自嘆一回,反倒把榮燭惹笑了:「那娘親是要我漂亮一點呢,還是要我收斂一點呢。」
她驚鴻一瞥,看到林落,心情舒暢許多:「娘親放心,我心裡有數。」
她原意是趕緊去找找林落,可惜腦子裡唯一有的關於尋人的概念,就是朋友圈轉發。幸而京都之人崇尚男色,林落那般出眾之人很輕易的耀眼起來,自然會有許多關於他的訊息流出。
據說他第二次去見皇帝,便立即簡在帝心,當即被皇上任命為侍中。侍中這個官職榮燭倒是知道一點,雖然品階並不高,但卻是皇帝極為信任之人,大約他就會從此騰飛了吧。
榮燭探聽一番,才知道如這樣的官員,要隨時入宮奉駕,一般都會住在崇德坊。原本以為他一個讀書人選房子也會選在桂花巷,誰料想直接到了貴族區了。榮燭默默看著這橫跨了幾乎整個京都的空間,忽然真切的受到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去,暫時是去不了了。
她轉過身拐了另外一條路,去了書局,抄書換錢這種事,她早在家裡跟林落廝混的時候,就很熟悉了,只是剛開始的時候,書局老闆並不信任她,不肯給她抄正兒八經的典籍經傳,只肯給她抄一些閒散話本。話本類抄寫一本只能賺二兩,但典籍類能賺五兩,幸而她確實功底紮實,經得起考驗,所以第一次任務交上去以後,老闆就同意讓她抄寫典籍了。
這種事情她做得已經很熟手,因為保質保量還能按時上交,所以老闆見到她也不廢話,就直接又給了她三本書,還有一大刀白紙。
紙不用自己買,但筆墨都是要自己準備的,幸好書局不遠處就是文具店。她提著沉甸甸的包裹往家走,連步伐都變得有點沉重了。
星河燦爛,庭院幽僻,崇德坊靠邊緣的位置,卻還有一盞燈亮著,權貴居所,徹夜燭火通明也是有的,這一豆燈火也並不顯眼,況且這小小院子也著實並不華美精貴,沒有人會知道最近名聲鵲起的天子近臣會住在這裡,而且還是租賃的。
夜已經深了,長隨進來添燈油,發現他隨手拿了桌邊的茶喝下去,那茶早已放冷了,喝起來想必不大舒服,然而他臉上並未顯出絲毫不適,只是靜靜的看自己書。
長隨見狀,暗暗佩服主人的勤奮,白日裡在宮中不知道跟皇上和貴人們談論些什麼,但想來也是極耗費心力的,晚上回來卻還如此下苦功。
那細密的眼睫微微垂落,偶爾才會如蝴蝶振翅似的輕輕眨動一下,燭臺的光並不算明亮,映照著他半邊側顏,當真是清雅俊美,如崖山花,雲間月——專注而又恆定的姿態,彷彿遠山上亙古不化的冰雪。他日常很少說話,但長隨卻聽說過他的故事,據說當初皇帝當初雷霆大怒,把他打入天牢的時候,他是這樣的姿態,後來二次面聖,一見而居侍中,也是這樣的姿態。
偏他生的這樣好,卻又對衣食住行均不挑剔,對其他下人的配備都很隨意,唯有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