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亂七八糟的男人,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讓他在榮燭面前出現。
他當初來京城的時候,曾託付寄身的店家,若他不測,就把提前寫好的信寄回去。三年——三年太久,他的姐姐那麼珍貴,怎麼好無望的空等。
結果後來才知店家得知他被打入死牢後,便將書信送了出去。誰料想後來出現了轉機呢?他吃驚之下,立即轉身回程,到了家鄉,迎接他的便是大街小巷沸沸揚揚的沈孟愛情故事。
扎心了……他面無表情的把悲哀轉移成了憤怒,孟莊這個混蛋果然趁虛而入。
你怎麼可以這樣勾引她?勾引了她又欺騙她,騙她過來又冷落她!這榮姐姐生來心思純正人又實誠,雖然腦子聰明卻從來沒有什麼心機。
他當初就該帶著她一走才是。瞧瞧,沒看好,就被人騙了吧。
林落暗暗咬牙,心裡卻清楚當初哪怕他如論如何都不能帶著她走的。自己前途未卜,又怎麼能拉著她來冒險。
好恨。
那現在呢,她的心裡還會想著誰。這麼多年,她都守在京城,難道對孟莊還是不死心嗎?
好氣。五年的時間,他錯過了太多。
他的身材十分高挑,氣度又極為清雅沉靜,那雙手明明那麼好看,天生適合用來撫琴寫字,可現在於灶臺下生火又那麼熟練。榮燭站在他身邊,看到他熟悉又陌生的側臉,那濃密的眼睫因為火光的緣故,在眼瞼下方印出薄薄的影子,斜長的眼尾輕輕挑起來,不笑的時候,有種生人勿近的冷淡和矜貴。
榮燭受不了這樣的沉默,她輕輕問道:「小落,你怎麼用左手了?」
林落微微一頓,扭頭看她,冰白的臉上,如丹朱暈染的唇邊又露出一絲奇怪的笑,那雙清淡冷漠的眼睛微微看著她,彷彿光色都被塵封了似的,幽暗深沉,榮燭那一瞬間幾乎有些毛骨悚然的受。
於此同時,她看到了系統版面上再次提升的傷害值,微微眨了眨眼睛,眼眶終於還是有點濕潤起來。
「別哭。」
他的聲音真好聽,彷彿山澗清泉,清雅中顯出沉穩來。
「我本來就是用左手的。」
榮燭猜他沒有說實話,他不肯告訴她,果然還是跟她生分了,或者覺得她是個「欺騙情的小騙子」。她心裡有點酸酸的,但傷害值猛竄上去後,這麼多年她時不時就會想起這個問題,眼下已經有了很高的免疫力,面上並不露出半點。
「我那天在街上看到你了。」
林落眼簾輕輕掀起來,果然是她,他就知道不是錯覺。
「你騎著馬,很快就跑走了,我追不上……」
榮燭的眼淚忽然就下來了,從剛才開始明明都在忍耐,這兩年也很吃了一些苦,因為不太會討價還價被老闆壓工錢,因為不太會吵架,被其他繡娘或者抄書人擠兌,因為買藥買不到,求著人家賒帳,因為在陌生的地方迷路找不到方向,在小巷子裡被狗追……前兩天買參也買不到,好容易看中一根還被別人截胡了。
這些事都過去了,她從來都沒有哭過。眼下只是簡簡單單一句,卻控制不住自己了,忽然間好難過好難過。她站在那裡,沒有辦法,看著他從人群中過來,又迅速的離開。
她哭得好厲害,林落大吃一驚,慌得站起身來,想拿手絹給她擦眼淚,又想要抱住她,兩件事都要做,又不知道先做那一件,乾脆他左手去拿手絹,右臂張開來,然而手臂剛剛伸開,榮燭就一彎腰,從他臂彎下溜了出去。
水開了要下米,不然柴炭就浪費了。
林落張著手臂愣愣的站在那裡,看著榮燭把米放好,鍋蓋蓋上,拿起小芭蕉扇扇起來,等火重新變旺,她又添了一塊碳,這才一轉身繼續對著他流眼淚。
這也太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