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打死人,老槍至少能夠打死老人。
紅若血光的斜陽之下,5460行星上的帝國遠征軍最高長官安布里,開始認真地整理儀容,他從衣袋裡取出半截骨梳,將白髮梳的一絲不苛,然後舉起手槍對準自己的額角摳動了扳機。
槍響後,老將軍的身體猛的一挫,失去知覺的老瘦身軀向前傾倒,滾下高險的冰峰黑崖,一路帶起若干礫石,幾蓬雪花,少許煙塵,方始停止,滿頭白髮早已血汙一片,糾做一團。
……
與專家們聯合工作了三天三夜的許樂昏昏沉沉地睡去,在睡夢中隱隱聽到遠處食堂裡傳來的歡呼聲,他那張樸實誠懇的臉上泛過一絲笑意,大抵是以為自己做夢夢見了勝利,卻依舊沒有醒來。
深夜他才醒來,有些愕然地發現整個軍營裡燈火通明,歡聲大作,空氣中飄蕩著燒烤與酒精的味道,四處都能看到忘記凍雨寒冷醉臥於地計程車兵,他甚至看到了幾名平日裡一本正經的老教授,居然跳起了首都星圈正當紅的扭臀舞。
發生了什麼事?
他有些惘然地回應著四面八方湧來的熱情招呼、滿杯啤酒和極為用力的手掌,半天后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令留守地面枯燥度日快要發瘋的官兵們如此激動。
“頭兒,我們贏了!”
“許樂中校,乾杯!”
“帝國崽子們,去死吧!”
“勝利!勝利!”
許樂有些麻木地回應著身周的一切,但不知道為什麼,情緒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在眾人肆意狂歡的氣氛中,他有些沉默地拿了一瓶烈酒,悄無聲息地穿過人群,來到空港駐留地側邊一處小山坡前。
天上厚雲依舊,凍雨如昨臨身,他的身體卻有些發熱,感覺不到寒冷,不知道是酒精的緣故還是別的原因。
三點五升裝的琥珀色烈酒一小半已經灌入了腹中,他臉上帶著一絲緋紅之色,望著腳下山坡底本應是丘陵草場如今卻是一片泥湖的所在,忽然開口說道:“我們贏了?”
“是的。”憲章電腦在他的左眼瞳裡閃過字元。
“打仗死了這麼多人,我從來沒有想像過,只是埋頭睡了一覺,就能聽到勝利的訊息。”許樂撓了撓腦袋,平靜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有些憨憨意味的笑容。
對於帝國遠征軍最後的悽慘境遇,許樂沒有絲毫生命消亡的同惘之感,而是無比歡愉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職業軍人或許會對自己的敵人產生某種尊敬之情,但那必須是對方值得尊敬,而像帝國遠征軍這種屠殺平民的軍隊,永遠不可能從他這裡找到一星半點正面的評價。
正如當年麥德林為了自己的目的而盜用了理想的名義,讓無數沒有任何武力,只有一腔熱血與改變社會不公強烈意願的年輕人,去充當炮灰的角色,正是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情。
他所不恥的,是無辜者受害,是正面的名詞被用來當作罪惡的通行證。
坐在山丘冰冷的草甸中,許樂不停地灌著烈酒,望著腳下不停北逝的流水,想到聯邦終於贏得了勝利,忍不住皺著眉搖了搖頭,然後再次傻笑起來。
這天晚上,他傻笑的次數比他這輩子加起來還要多一些。
……
電視鏡頭正在採訪自前線歸來後深居簡出極少露面的國民少女簡水兒,製片人白澤明並沒有出畫,依然用他那被聯邦民眾們熟識的畫外音問道:“根據剛剛解密的情報,在勝利演唱會時,是果殼七組負責你的安全保衛工作。如今他們已經成了聯邦民眾心目中的英雄集體,那麼在你眼中,你認為這是一支怎樣的部隊?”
圈式沙發中的簡水兒穿著一身簡單的運動衣,戴著一頂運動帽,將頭髮全部遮住,她似乎沒有預料到這個寬泛無比的問題,好看地蹙著眉尖想了很久,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