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得多。
喪禮祭祀,面對著宗廟中那些高高在上的牌位,他似乎發現,那個他叫了二十七年父皇的人,理所當然地比那個應該是他父皇的人更像他的父皇,以至於他時常會懷疑,是不是母后和皇祖母弄錯了事情的真相?“這件事,你說母后她心裡會希望怎樣?”他突然低頭問卿塵。
卿塵想了會兒,道:“我覺得母后對天帝是有恨,卻也有情,而天帝對母后怎樣,你我都看在眼裡。四哥,你想讓親生父母合葬,這自然是人之常情,但若肯成全母后和天帝,又何嘗不是一份孝心?”
夜天凌的聲音如同這深深長夜,幽涼濃重:“他是我的殺父仇人。”
“不要讓恨迷了自己的心。”卿塵低聲道,“這是很久前母后讓我轉告你的話。”
“母后?”夜天凌他抬頭遙望寒夜,“嗯,我是恨他,所以我要用那樣的法子奪取皇位,我讓他病老深宮,孤苦淒涼。”他眼中現出一絲復仇的快感,伴隨著落寞交替而下,絲絲牽人心疼。他忽然輕笑一聲:“可是他死了,我心裡竟會覺得難過。你說,這不可笑嗎?”
卿塵擁著他,輕聲道:“不可笑,四哥,二十七年父子相稱,恨他敬他,都是真實的你,何必分得這麼清楚?你只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行了。你是天子,是皇上,一句話生殺予奪,一抬手予人榮辱,你可以讓萬人哭,萬人笑,你的恨會讓他一無所有,但你也能給他一份成全,只要你想。”
夜天凌俯身盯著她,卿塵眸光澄透,“恨過他,成全他,從此一刀兩斷。上一代過去了,可我們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難道要停在這兒,糾纏不休?”
夜天凌抬頭,望向那無垠的夜空,明月清亮,直透心間,如水浮沉。一切忽然便那樣靜了下來,多少年來的心結梗在心頭,始終難以開解,天帝的死觸動了他積壓至深的情緒,卻亦如一把鋒利的劍,堪堪斬在那死結之上。是啊,該到此為止了,死者已矣,生者將往,將該恨的恨了,該還的還了,還有多少事等著他去做?比起恨來,成全,需要更大的智慧和勇氣。
他豁然一笑,有些自嘲,又帶幾分灑脫,忽而喟嘆:“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清兒。”
卿塵輕抿著唇,含笑相望。月光淡淡照出兩人的影子,斜斜投映在地上,無聲交疊。夜天凌眸底深深一亮,突然抬手將卿塵橫抱了起來,大步便向外走去。
卿塵嚇了一跳,輕呼道:“你幹什麼,去哪裡啊?”
夜天凌邊走邊道:“回寢宮。”
卿塵道:“才這麼幾天,你這樣會穿幫的,一臺戲好歹也要唱到底!”
夜天凌低頭道:“這出戏朕不唱了,這麼多天若還震不住那幫大臣,朕不如退位讓賢。今天念在十二弟求情,赦你這一回,但你又小瞧夫君,罰你回含光宮侍寢……”
“誰跟你回含光宮,我去清華臺……”卿塵攀著他的脖頸,話語聲落,月光飄飄淡淡如夢,漸遠漸輕。
《禁中起居注》卷七,第四十六章,起自天都凡一百一十二日。
……後當朝忤帝,帝怒遷之長宵宮,重兵幽閉,內侍宮人皆不得近。漓王力求於御前,中書令鳳衍上表三章,具後素日之德,群臣請赦。帝有感,迎後歸含光宮,復恩嘉。
十二月,遷和惠太后靈,伴天帝,合葬東陵。
下卷 第71章 蘭池春暖露華濃
輕輕灑灑一夜的小雪,妝點了肅穆宏偉的帝宮,又是一年秋去冬來。
旋轉飄飛的輕雪落到清華臺,未及積下便化作了雪水,暖融融的地氣一呵,四處落得蘭露點點,芬芳清冽,倒似進了細雨滋潤的晚春。玉蘭樹下,鳳鳥鸞鶴閒步展翅,不時一聲清啼婉轉,空靈悅耳。
兩排紫衣侍女手挑盛著蘭花的竹籃,袖袂飄曳,穿過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