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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辛辰曾看著他的眼睛,清楚明白地說:“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僅僅只是害怕她這個拒絕嗎?路非當然也曾問過自己。他只能坦白承認,他其實是沒法回來面對辛辰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裡。

辛笛給他的郵件,總是不經意說到有人追求辛辰,尤其是在他拿到學位那年,辛笛說到辛辰有了一個很好的男友——西北人,個性爽朗,對她很好,連辛開明偶爾見到後都很喜歡那個男孩子,說他有上進心、有才氣又體貼。

看完郵件,路非對自己說,既然她快樂,你更沒資格回去打擾她了。拿到風投公司的OFFER以後,他搬去了紐約,租住個小公寓,往返在世界上最繁華的都會區,和周圍每個置身大城市的男女一樣,掛著一張沒有表情的面孔,來去匆匆;然後就是去各地出差,從一個城市輾轉至另一個城市,透過酒店窗子看各個地方不同卻又相似的燈紅酒綠。

當某天深夜從歐洲返回紐約公寓,看到等候在樓下門廳不知多久的紀若櫟時,路非有些微的歉疚。他知道這個女孩子對他的心意,但對她的暗示一直迴避,對她的直接表白,則委婉拒絕。現在她又獨自從舊金山飛來苦等著他,這樣的美意讓他有不勝負荷之感。

路非只能抱歉地解釋出差回來很累,先送她去了酒店,然後回家。他沒有開燈,給自己倒了杯酒,疲憊地獨坐在黑暗中,直到歪在沙發上睡著。

他的夢境從來真實得彷彿一部具有現場感的電影在腦海中重放,半凋的合歡花簌簌落下;一片片淺淡如雪的櫻花花瓣被輕風吹送;和暖的風輕輕拂面,如一隻溫柔的手撫過;一串串笑語銀鈴輕擊般掠過耳邊,每個字都清晰,卻沒法組織出具體的意思;有時一個纖細的身體依稀偎依在他懷抱中,他卻不敢用力,唯恐雙手合攏一點兒,抱到的只是一個虛空……

他從夢中醒來,看著黑黑的天花板出神,頭一次對自己說,還是回國去吧,既然隔著大洋也沒法逃開想念。

紀若櫟告訴他,她已經去申請了進入哥倫比亞大學,留在紐約繼續學業。他只能抱歉地說,他向老闆申請調去國內辦事處工作,正在等待調令。他不去看紀若櫟驟然黯淡的眼神,笑著說:“哥倫比亞大學這個專業也不錯,排名很靠前了。”

三年前的二月底,路非如願收到調令回國,開始接手北京辦事處的工作。他沒想到的是,紀若櫟居然早於他飛回了北京,已經租好房子住下。她去機場接他,笑道:“現在美國經濟不景氣,我打算也趕時髦回國碰下運氣。”

路非清楚知道,她家境優越,全家早早移民定居舊金山,讀的是至少在國內沒什麼實用價值的藝術史專業,根本不用學其他人避開不景氣的經濟回國打拼。她的目的不言自明。如此不捨不棄,他只能苦笑,“你讓我惶恐,若櫟。我不免要問,自己何德何能。”

“我願意為自己認為值得的目標堅持等待。”紀若櫟這樣回答他。

路非無言以對,然而他清楚知道,他牽掛的卻是那個分手時明確對他說既不願意堅持、也不願意等待的女孩子。

那天,路非站在拐角的路口等辛辰。四月的天氣溫暖,他才參加完姐姐的婚禮,從南方回來。夜色下他站得筆直,只聽一陣囂張刺耳的摩托車轟響聲由遠及近——那幾年本地突然多了一群紈絝狀的少年,駕著各種款式的摩托車,特意拆去消音器,囂張地在城市裡飛馳耍酷,有的更相約在深夜賽車,後座多半還載著一個打扮入時的女郎。一般市民對他們的做派和弄出的噪音自然很是厭惡。

一輛本田公路賽摩托以近乎危險的速度駛過來,戛然停在離路非不遠的地方。後座上一個背書包的女孩子跳了下來,正是辛辰。她取下頭盔遞給騎摩托的男孩子,一手整理著頭髮。

“我送你進去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