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寶柒默了。
很顯然,年媽還是沒有放棄勸範鐵離開小井。
而她自己麼,不知道該勸,還是不勸。
她更不知道,範鐵這份情意,是幸,還是不幸。
摸了摸高挺的鼻子,範鐵典型的吊兒郎當感覺又出來了,放開了最後一支向日葵,他翻來覆去地擺弄著位置,“媽,子非花,焉之花之樂?誰說它們不開心啊?花圃里長著有什麼好啊,就幾堆爛泥拱著,沒勁兒。你瞧這竹子,往這清涼的水裡一插,嘖嘖,它不知道有多樂呵呢!”
年媽媽凝著眉,沉默了!
對於他的稱呼,寶柒卻張大了嘴,呆滯了。
“幾天不來,範隊,你怎麼……”怎麼改了稱呼了?
以前他都叫年媽阿姨的,怎麼突然就叫上媽了。
雖然他後面的話沒有問完,範鐵卻知道她什麼意思。
“嘿嘿,叫媽多親切啊。我出生的時候,我媽就死了。這一輩子都沒叫過媽呢……現在總算有機會了,我得多叫幾聲兒補回來!”
閉了閉眼睛,年媽嘆了口氣,苦笑,“這傻孩子,我看你啊乾脆跟我姓算了。不過,小心你家的範司令員剝了你的皮。”
“誰說的?”範鐵嗤嗤笑了,愉快地望著她,“範司令員他知道我衝你叫媽呀,樂呵得快要不行了。我瞧著他那樣子,恨不得馬上把我過繼給您當兒子他才開心呢。反正我這兒子也讓他隔應了三十多年,早煩透我了。”
自顧自說完,他樂了樂,又湊近了年媽,“媽!”
年媽又好氣又好笑,嘆了一聲,“唉!”
“不對啊,媽!”範鐵昂了昂下巴,紈絝子弟的作風來了,聲線剛硬,“你的音調不對,應該應一聲‘誒’,而不是嘆一聲‘唉’!這兩個字兒,意思可差老遠了啊!”
鼻子酸了酸,年媽別開頭去,看向了窗外,心裡一陣一陣揪緊。
閨女啊,你快醒來吧!
要不然就真就苦了這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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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病床旁邊,寶柒垂著頭,替小井按著小腿,盯著她的臉不敢轉頭,不敢去去看範鐵的表情和眼睛,要不然她怕自己會哭出來。
日子,一天又一天,而她也來了一趟一趟。在這個過程裡,她升起過無數次的希望,又不得不無數次的失望。
她在失望,年媽也在失望,所有人都在失望。就連她和周益探討的時候,周益都說這事兒非常懸,能不能醒過來完全因人而異。往往醫學上出現的奇蹟,都來源於病人本身有著強烈的求生願望和對生活的期許。
她沉默著,看著小井。
人人都在失望的時候,只有範鐵每天都在開開心心地希望。
只有他一個人,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
小井,你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會醒過來?
見到她黯然神傷的臉色,範鐵笑眯眯地望了過來,“七七,你別繃著個臉啊。一會梟子來了瞅到你不開心,又該怪我了。說不定,又得禁止你來探視。”
垂下眼眸,寶柒喉嚨發硬,有點憋不住了。
哽了又哽,吸了吸鼻子,她好不容易才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範隊,別瞎說啊,誰說我繃著臉是因為難受了。其實,我是在嫉妒……”
“嫉妒什麼?”
“嫉妒小井比我好看啊。你看看我,都快成大肥婆了,她還嬌嫩得像一朵鮮花兒一樣。”
“那是。”摸了摸下巴,範鐵滿意地看向小井。此時的她,誰能看出來是一個植物人,其實她更像一個乖乖睡覺的孩子,頭微微偏靠在枕頭上,白嫩嫩的臉蛋兒,紅撲撲唇微微嘟著,緊閉的雙眼上,兩扇睫毛又長又密,特別的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