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雷尼坐在一張散滿雜誌的茶几旁,隨手拿起半年前的《醫學進展》翻閱一番,發現自己絕對看不懂,便放在一旁。然後他穩穩地、沉默地坐著,等待。這是警探的藝術。有一次跟監,他在停著的車上坐了十四個小時,小解就解在牛奶空盒裡。你會學會等待。你永遠不需要喜歡等待,但你會學會等待。
發生了幾件事。豐滿高大的護士交班,來了一個身材只有她一半的女子:一名堅毅、深色面板、年輕得令人驚訝的波多黎各女孩,雙眼發亮,動作敏捷,說話犀利。她記下他們所有人的名字和在此等待的原因,整理桌上的雜誌,清空菸灰缸,然後出人意料地拿一瓶除臭劑噴房間,開啟一扇窗。房間逐漸涼爽,狄雷尼感激得簡直想親她。
神色空白的年輕男子被叫到,遲緩走出,瞪著天花板。身披貂皮的婦人突然站起,把大衣緊緊裹在身上,沒跟護士說一聲就推門出去,義大利老夫婦仍耐心坐在角落,靜靜啜泣。
新來的人包括一名身子骨僵硬、撐著手杖的白髮紳士,他向護士報上姓名,坐進椅子,立刻睡著。然後是一對嬉皮型別的男女,穿褪色牛仔褲、流蘇夾克,頭系串珠髮帶,盤腿坐在地上,用超大紙牌玩起一種狄雷尼摸不著腦袋的遊戲。
最後他讓自己瞥向牆上的鐘,震驚地發現竟已這麼晚。他匆匆走向護士櫃檯,問起妻子,她撥電話,問過,掛上。
&ldo;尊夫人現在在恢復室。&rdo;
&ldo;謝謝你。能否請你告訴我史賓塞醫師在哪裡,我好跟他談談?&rdo;
&ldo;你剛才就應該問的。現在我又得打一次電話。&rdo;
他任她欺負:&ldo;抱歉。&rdo;他說。
她打電話,問過,掛上。
&ldo;史賓塞醫師正在動手術,無法見你。&rdo;
&ldo;那伯納迪醫師呢?&rdo;他頑強說道,一點也不因她的憤怒瞪視退縮。
&ldo;伯納迪醫師離開醫院了。&rdo;
&ldo;什麼?什麼?&rdo;
&ldo;伯納迪醫師離開醫院了。&rdo;
&ldo;可是他‐‐&rdo;
這時等候室的門砰然大開,撞到牆上發出槍擊似的聲響。後來回想起來,狄雷尼認為從那一刻開始那一夜就爆炸開來,飛旋而去。
是那名貂皮婦人,有皺紋的臉漲得通紅。
&ldo;他們快害死他了!&rdo;她大叫。&ldo;他們快害死他了!&rdo;
小護士從櫃檯後走出,手伸向煩亂的婦人,婦人舉起穿著皮草的手臂,一把將她推擋在地。
房裡其他人抬頭,神色訝然、茫然、駭然。狄雷尼敏捷起身。
護士連忙爬起,衝出門外。狄雷尼走向歇斯底里的婦人,動作放得非常慢。
&ldo;沒錯。&rdo;他以刻意壓低平板的聲音說。&ldo;他們快害死他了。沒錯。&rdo;他點頭。
婦人轉向他,&ldo;他們快害死他了。&rdo;她重複,現在不再叫嚷,但拉扯著下巴鬆垮的面板。
&ldo;沒錯。&rdo;狄雷尼繼續點頭。&ldo;沒錯。&rdo;
他最討厭碰觸陌生人,但知道應付不理性或瘋狂的人時,肢體接觸很重要。
&ldo;沒錯。&rdo;,他一再重複,點頭但絕不微笑。&ldo;我瞭解。沒錯。&rdo;
他試探地輕輕伸出一隻手,放在她穿著皮草的手臂上。
她低頭看放在自己臂上的手,但沒有擋開他。
&ldo;沒錯。&rdo;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