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點過了,芳華還在醫院的長廊下慢慢地挪著步子。
她遠遠就聽到了小禮堂那邊傳過來的哀樂聲。
再走近一些,可以看到陸續還有人在進去。他們在門口工作人員那裡拿一朵白花戴上,然後進門了。
芳華只需要再走十幾步也可以進去了,可她就是躲在路邊的柏樹旁,不願進去。
江大哥,我可以面對那一天。可我無法面對這個。我不要以後想到你,就想到你躺在鮮花叢中,身上蓋著國旗的樣子。那我真的受不了。
芳華就站在那兒,聽著禮堂裡隱隱傳出來的悼詞。大概是在說什麼“勤奮工作”、“傑出表現”之類的。
那只是江大哥的一面。他其實是個非常熱愛生活、熱愛生命的人,不是你們說的只知道工作的人。
芳華正想得出神,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並且停在了她身邊。一個聲音問她:“小林,你怎麼不進去?”
芳華轉過頭,原來是夏琳。她還穿著白色工作服,大概剛交了班趕來的。夏琳的眼睛是紅腫的,應該是剛剛哭過。
芳華垂下頭說道:“我就站這兒送他好了。”
夏琳聽聽裡面傳出來的哀樂,看看芳華單薄的身子,心下一片惻然。她站了一會兒,還是往禮堂那邊走去。
走了幾步,她又轉頭說:“今天,除了江波的家人,最該進去的就是你了。”
芳華點點頭:“我知道。”
夏琳又走回來,看著芳華的眼睛說:“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江波很喜歡你……”
芳華猛抬頭打斷她的話:“不,我知道。”
夏琳愕然:“你知道?!我怎麼沒看出來?”
芳華垂下眼:“如果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她不會不知道的。可我就是因為知道,才不能面對,不敢進去。”
夏琳嘆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她拍了拍芳華的肩膀說:“想開點吧!江波喜歡你的笑,不希望你這麼難過的。”
夏琳走了,芳華抬頭仰望天空。
藍天白雲。
只有這樣的天空,才配得上江大哥離去的日子。
還有碧波大海,才是江大哥最好的歸宿。
芳華壓抑著自己的悲傷,沒有掉一滴眼淚。人們形容一個人傷心,常用“心如刀割”。芳華的心卻被割得太多了。從去年4月江波確診就開始了,到今年4月腫瘤復發,再到江波的病情一次次加重。一刀刀,從輕到重,從少到多,芳華的心早已經傷痕累累了。
所以,當最後一刀割來時,她竟然不覺得痛了。因為已經痛得麻木了。
追悼會後第二天,芳華上班了。
但紀主任感到小林還沒有調整好狀態。她在科裡就跟個遊魂似的,能說能動,就是不笑。要她做事,不是丟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上手術,也是遲鈍的,恍恍惚惚的。
他只好讓科裡的人多注意她,多陪她說話,開解開解。至於手術,還是暫時不要她上了,就只讓她負責處理病房的文案工作吧。
芳華也知道自己現在狀態不好,可是她怎麼也沒法讓自己的精神振奮起來。好像江波走了,也帶走了她全部的熱情和活力。
周圍同事和室友們的噓寒問暖,也讓芳華無奈。他們都不瞭解江波,不懂江波,安慰不了芳華。而芳華也不需要別人來安慰,她只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也許有一個人能安慰她,可是他還遠在天邊。
嘉輝知道江波去世後,很擔心芳華。芳華卻在電話裡故作輕鬆地說:“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我是有點難過。你也知道啦,我的神經反射弧比較長,反應有滯後效應。這難過嘛,是需要一個較長的調整時間的。不過,我過一陣子就會沒事的啦。”
嘉輝心裡說: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