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小手去抓爸爸的衣袖,年輕男人不知想起了什麼,將孩子放回妻子手中,小心翼翼地解開了襯衣的上那對白金袖釦,又將袖子捲了上去,才說:“我來報。”
佳南站在那裡,看了很久。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陳綏寧笑得這樣開心了,這個男人總是內斂,偶爾鋒芒閃露,彷彿他的世界很少有溫情。可是對著孩子,他卻像是一個大男孩,小心翼翼地維護,毫無保留。
原來這樣的人,還能做個好父親。
心底有一絲酸澀麼?
是有的吧?她無法否認這一點,然而更多的,升起的,卻是恨。
鋪天蓋地的恨。
她曾有一個機會,也能成為母親,就像樓下那個眉目溫婉的女人一樣——那時她甚至卑微到不再祈求孩子的父親回來,哪怕獨自一人,她也會將孩子撫養長大。
可最終只是失去。
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
上天對她,從來都是不公平的。她所愛,所求,所想,從來都是吝嗇於給她。
所以此刻她只能站在這樣陰暗的一角,靜靜地看著,內心哪怕如同被萬蟻啃噬,也只能默不作聲。
過了很久,那個男人終於離開,佳南慢慢的走出來,回到一樓門口,低頭看了看時間,恰好是一點五十八。
他的妻子是科學家,精確到每一分每一秒,不像自己,那時總是不知天高地厚,將半個小時以內的誤差統歸於零。她微微調整了表情,摁響了門鈴。
舒凌過來開門,看見佳南的差南,唇角的笑愈發柔和:“許小姐,請進。”
佳南不動聲色的打量她,她的身材樣貌恢復得極好,五官線條也比之前柔和了許多,穿著家居服,隨意溫柔。
舒凌請她在客廳中沙發上坐下,隨手抱了一個靠墊在懷裡,有些出神:“那次你真的讓我吃驚。”
佳南怔了怔。
“不記得了?”她微微笑了笑,“你讓人給我送靠墊——那時候我在想,這個丫頭還真傻。如果我遇到情敵,才不會這麼客氣。”
佳南垂眸,過了很久,才淡淡的說:“這麼久的事,我忘了。”
“忘了也好。”舒凌爽朗的笑了笑,“那時是我小人之心。”
佳南抬眸,陽光落進來,眸子呈現出一種琥珀色澤:“所以你今天找我來,不是為了專程道謝吧?”
“不,我只是找你聊聊。”她誠懇地看著她,“之前我錯估了一些事,不知現在補救,還來不來得及。”
“是他讓你來找我的?”
“不,當然不是。”舒凌微微一笑,似是看出她不信任的表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讓我做不願意做的事,陳綏寧也不例外。”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眉梢都波瀾不驚,語氣亦是輕柔,卻很堅定。
佳南看著她,有一絲困惑一閃而逝。
“許小姐,今天我對你說的話,我思考了很久,還是覺得應該讓你知道,這是——我欠你的。”她抿了抿唇,“以一個母親的名義。”
說到“母親”這兩個字,她的眼神微微有些黯然與歉疚,頓了頓,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緒,才慢慢的說:“我想和你談談……我的婚姻。”
佳南的心跳微微失律。
她坐在這裡,以第三者的身份,面對陳綏寧的妻子,隔壁房間似乎還有嬰兒小小的哭喊聲。
這麼難堪地一刻,終究還是來了。
許是事情有些複雜,向來條理明晰的舒凌亦在整理思緒,良久,才有些慨然的笑了笑:“你看,連我都不知道從哪裡說起了。”
孩子的哭鬧聲忽然大了起來,舒凌匆匆忙忙站起來:“你稍等。”
佳南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