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
無非是痴妄投照於現實, 心魔而已。
聞時朝後讓了一下,手腕從對方的抓握中抽出來。
這不是十九、二十歲那些不受控的夢境,越是壓抑越是帶著幾分迷亂的荒唐。他現在其實是清醒的, 清醒地知道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他的傀線只要帶上全然的攻擊性, 就能把面前這片虛幻繳碎殆盡, 但他還是會有一瞬間的遲疑。
正是這份遲疑,讓咫尺間的謝問身處於傀線帶起的狂風中, 卻絲毫不受傷害。
看, 不論真假,在這個人面前, 他第一時間撐起來的, 永遠都是虛架子。
……
聞時索性閉上眼睛, 手指後撤幾分。
落在傀線和頸側的呼吸不再那樣清晰,謝問的存在感也不再那樣強烈。終於開始變得虛化,好像所有東西都在慢慢褪淡遠離。
他再一次纏緊了傀線,而後十指一繃。
風聲陡然劇烈, 發出了尖利的哨音, 無數看不見的寒芒利刃從風裡橫削而過。
他依然閉著眼, 但能感覺到周圍的那些正在消失。他抬腳朝前走, 沒再受到任何人的遮擋,只有絲絲縷縷的痕跡從他身邊掃過,就像晨間的溼霧……
果然都是假的。
隔壁夏樵的動靜終於傳了過來, 哭天搶地。
聞時扯理著傀線睜開眼,伸過去開門的手卻觸到一片溫熱。那是另一個人的腰肌,在被誤碰的瞬間繃緊, 隔著襯衫布料透出體溫來。
聞時抬起眼,看到了剛剛幻境裡的人。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 他怔在原地,差點沒弄清自己究竟有沒有從心魔裡走出來。
謝問就站在門邊。他目光落在自己腰間的手指上,眉眼微垂,似乎也有一瞬間的出神。
直到隔壁又有碰撞的動靜,他們才乍然回神。
這次是真的。
聞時倏然收回手。雪白的傀線纏在他指間,長長短短地垂著。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他其實想問“你怎麼在這”,但出口卻變成了這樣。
他很輕地蹙了一下眉,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幻境已經消散得乾乾淨淨,這才看向謝問。
而謝問也正從那處收回目光。
他視線掃過聞時脖頸的時候停了片刻,又偏開:“剛剛。”
“我聽到這邊有點動靜。”他指了指這邊和夏樵房間,因為太過自然,讓人一時間難以分清他剛剛的視線偏移,究竟是下意識的避讓,還是隻是看向那個方向。
“我去看看。”聞時側身從房裡出來,大步朝夏樵的房間走。
老式的廊燈被謝問開啟了,照得玻璃窗一片反光。聞時的身影就清晰地映在裡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的面容一如既往素白冷靜,唇線平直,顯出幾分冷淡來。但受幻境裡傀線的牽連,他脖頸的血色還未褪盡,在膚色的反襯下,是一片淺淡的紅。
夏樵乍一看到他哥,比看到鬼的反應還大,連滾帶爬,直到背後抵到走廊的牆,退無可退才哭著說:“哥,你行行好別嚇唬我了,我尿急,真的。”
“……”
聞時半蹲下來,無語地看著那坨顫抖的蝦米,在猶豫是打醒比較快,還是潑水更有效。
“你哥怎麼嚇唬你了,說給我聽聽?”謝問也走了過來,彎腰問道。
夏樵看到謝問,又聽到這句話,終於猶猶豫豫地放下手臂。
這個二百五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戳了聞時一下。還想戳謝問,但半途慫了,收回手在自己手臂上狠狠擰了一下。
他“嘶”了一聲,這才問道:“你們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