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聞時很認真地問他:“哪種情況下你才需要傀線?”
對方想了想,笑說:“難說,不過……倘若哪天你看見我纏上傀線了,記得跑遠點,或者躲到背後去。”
聞時冷聲應了一句“我不躲”,又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要躲?”
對方說:“那應該是個大麻煩。”
……
沒想到真正到了這一天,他真的沒有躲,也躲不開。
傀線相系之下,靈神是通的,所以很多傀可以知曉傀師的喜怒哀樂,見傀師所見、感傀師所感,只是傀本身並不太懂。
聞時不是真的傀,他可以懂。
但謝問也不是普通傀師,他可以封閉這些,不讓人窺探到一分一毫。
所以聞時只能在傀線捆束之下,看到對方黑霧之下的身影,那是跟靈相相合的模樣。他穿著白衣紅袍、面容蒼白近乎有些透,半邊臉是流動的梵文,一直延續到心口,手腕上是垂墜的珠串和鳥羽。
因為這些,他濃重的病氣裡幾乎帶了幾分魑魅魍魎的感覺,半鬼半仙。
聞時被傀線綁得一動不能動。
他用盡了各種辦法,也沒能讓這些傀線鬆開半分,彷彿對方全部靈神都灌注到了這幾根傀線上,用來制著他。
他像瀕臨枯荒卻筆直向天的冷松一樣站著,垂在身側的左手全是血,那些殷紅纏繞著森白指骨向下流淌,在地上積成了一窪。
但他卻好像忘了這隻手的存在。
他動了動乾燥蒼白的嘴唇,喉結滑了一下:“到頭來,我是那個大麻煩。”
他的嗓子幹得像灼燒過,聲音哽在喉嚨底,這句話幾乎沒能完整地說出來。但因為傀線相系,就算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對方也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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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目光落在他垂著的指骨上,眉心緊皺著抬了一下手,似乎想輕握一下。
但聞時想把手背到身後。
僅僅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他竭盡全力也沒能做到。
接著他便感覺有溫涼的東西觸碰著他的手背,動作輕柔到讓人難過。
聞時閉上眼,緊抿著的嘴唇顫了幾下。
“塵不到。”他啞聲叫了對方的名字,“你把線鬆開。”
“……不行。”對方的嗓音還是溫沉如水,又不容置喙。
說完,他又咳嗽起來。
不像以往那樣咳幾聲便歇,而是長久地悶悶地咳。那聲音明明很低,但每一下都像刀,摁著聞時,一寸一寸釘進他的心臟裡。
聞時睜開眼,目光一轉不轉地盯著那個人,眸子裡幾乎要淌下血來。他露出指骨的手極輕地抖著,不知是瘋到了極點,還是疼到了極點。
然後他近乎執拗地說了一句,“我已經要碰到陣石了。”
“只差一點。”
他只差一點就可以碰到那些陣石了。
只差一點,他就可以把陣停下來了。
為什麼要攔?!
對方咳了很久才抬眸,手指還是抵著鼻尖。但聞時已經看到他雪白領口上殷紅的血了……
那一刻,整個松雲山巔雷電齊至。
那四隻巨傀拖著殘軀,近乎瘋了一般,金翅大鵬掀起的風都不足以擋住他們。
到處都震動不息,在焦灼的對抗下,砂石漫天、百樹伏地。
張嵐他們躲閃不及,差點在風裡瞎了眼睛。而他們轉過頭,只看到聞時唇角、指尖都滴下血來。
連塵不到的傀線都差點制不住他。
如果不是靈相只剩碎片,他可能已經強行衝開了。
“你把我鬆開!”聞時的聲音散在風裡。
對方還是隔著黑霧和長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