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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眼睛水汪汪的娃娃,鏡子裡還有謝問的影子。

那道身影非常模糊,別說五官模樣了,連長短髮都看不清。就像一個高而蒼白的人,站在某個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的地方。

有一瞬間,聞時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他似乎也見過這樣一個人,赤足站在依稀天光下,垂眸看著腳下蜿蜒成河的血,拎了拎鬆散雪白的袍擺……

但他轉而又想起來,那很久以前在某本手抄書、也可能是某幅舊畫上看到的場景。時間太過久遠,記混了。

“篤篤篤。”

鏡子發出三聲手敲的輕響。

聞時眨了一下眼睛,瞬間回神。

鏡子裡,謝問模糊的影像彎下腰,看著對他而言過於矮小的娃娃,問:“不說話?真氣懵了?”

聞時:“你站直說話。”

謝問:“站直了高度有點差距,你們兩個脖子受累,我眼睛也累。”

聞時:“……”

你他媽不搞區別待遇,高度就沒有這種差距,大家都不用累。

他冷冷平視著謝問的腿,覺得自己今天的脾氣格外壞,千年修行都砸在這人手裡了。

謝問依然是那副講道理的語氣:“不是故意逗你們,這房子裡一張擺放出來的照片都沒有,鏡子也很少,衛生間有一面,這裡一面,還有老人家床頭有一面小的。要是都進了鏡子,活動範圍小得可憐。”

他停頓了一下,又笑了:“到時候什麼都看不到,不是還得怪我?”

夏樵從驚嚇中回過神,附和道:“對哦,有點道理。”

聞時:“……”

他想轉頭警告一下這個亂倒戈的傻子,結果洋娃娃做不了“回頭”這個動作,一回就是扭全身。

夏樵被他回懵了,半晌小心翼翼地說:“聞哥,你這姿勢有點可愛。”

鏡子裡的人可能嗆了一下,悶咳起來。

聞時閉了一下眼,心想再搭理這兩個傻x我名字倒過來寫。

他不理人了,客廳便恢復寂靜。

夏樵剛剛還覺得氛圍挺輕鬆的,一點都不可怕,這才靜了幾秒,那種悄無聲息的恐懼感又順著後背爬上來。

聞時那個娃娃靠在老人門口,一動不動。

鏡子裡的人影沒有消失,就那麼無聲站著。因為太高的緣故,從夏樵的角度看來甚至不像站著,更像是吊在那裡。

夏樵忽然產生一種錯覺,好像聞時和謝問根本不在,從始至終都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屋裡。門邊的娃娃是他拿下來的,沒有生命。鏡子裡的不知道是誰,白衣曳地,面無表情地盯視著他。

他在心裡默唸“這是謝問、這是謝問、這是謝問”,“他在看聞哥沒看我、沒看我、沒看我”。

許久之後他小心抬頭,卻正對上了鏡中人的眼睛。

聞時從揹帶褲上扯了兩條線,繞在手上,正試圖操著線去開房門。

洋娃娃的動作實在難控制,他耗費了一點時間,剛弄開鎖,就聽見夏樵極低地嗚咽了一聲。

聞時:“……”

他有點頭疼,忍了忍還是壓低聲音問道:“又怎麼了?”

夏樵沒好意思說自己被腦補嚇到了,支吾道:“我、我想起小時候做的好多噩夢,也有娃娃和鏡子。”

聞時:“……”

他沒做過這種款式的噩夢,也沒有耐心安慰小鬼。他把線在手上又繞一圈,繃緊後輕輕一拽,老舊的房間門“吱呀”一聲開了。

“噓。”聞時頭也不回,示意他噤聲。

夏樵雖慫但聽話,當即閉了嘴,連抽噎聲都消失了。

聞時背手招了招,帶頭鑽進了房間。

洋娃娃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