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亙古

聞時拽了一下袍擺,就見那些傀線有的在他腰上,鬆垮的地方几乎掛到了胯骨,有些繞過了腿,最末端則凌亂地纏著腳踝。

而他目光看到腳踝的時候,又剛巧看到了床榻邊緣一片深色的痕跡,那裡隱約有股竹香。應該是昨晚藥油翻倒,從竹筒細孔裡滲出來的……

聞時:“……”

現場一片狼藉,他的臉也沒好到哪裡去。

雖然他一言未發,但他滿臉都寫著一句話:我的傀線為什麼會繞在我身上?我明明……

“是啊。”塵不到剛好勾了一根線捻在手指間,將這位頂級傀師的疑問聽了個齊全。

就見他拎起那根線送到聞時面前,要笑不笑地說:“要不你問問它,怎麼關鍵時候那麼不聽話,這麼多年了也沒學會乖。”

聞時:“……”

這話倒是勾起了一些往事。

當年聞時剛開始學傀術,跟其他人都不親近,練功也不肯去山腰,只逮著塵不到一個人當靶子。有事沒事就把傀線往塵不到身上招呼,從最初直愣愣地放出去,到後來學會了偷襲。

可惜從來沒落著好。

每次傀線甩出去,眼看著要碰到塵不到了,就會被對方伸手勾住。一邊笑斥著“造反”,一邊用傀線把人拽到面前,捆粽子似的繞上幾圈,還要故意扎個蝴蝶結。

然後就會變成聞時跟自己傀線之間的鬥爭。

小時候聞時解開傀線得好幾個時辰,解完之後臉惱紅了,汗也出了一身。就這樣他也不吃教訓,沒過幾天還敢。

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一直戰到了現在。

“小時候驢脾氣也就算了。”塵不到把那根傀線擱在他手裡,低聲道:“大了是故意的吧。”

聞時曲了一下腿,亂纏著傀線的腳踝沒進了衣袍。

“……不是。”他舔了一下乾燥的下唇,沒抬眼。

彼時屋外的老毛等了半天動靜,覺得自己可以說話了,敲了敲門就要進來:“大小召燒了水,要不——”

“別開門。”

聞時下意識覺得這滿床狼藉不能見人,手指一動,就聽“砰!”地一聲響,剛開一條縫的門瞬間撞了回去。

老毛被門板拍了個正著,氣得撲稜著翅膀跑了。

聞時哪管得上那些動靜,他屈了一下關節,所有亂纏的傀線就都收束回來,老老實實繞在指根,一點都看不出它們之前是什麼模樣。

他又把長衣穿繫好,藥油的痕跡撫掃乾淨,頭髮一絲不苟地紮起來。頃刻之間收拾得乾乾淨淨,幾乎看不出昨晚這裡發生了什麼。

之所以說“幾乎”,是因為他下了床,正要往門外走的時候,不小心瞥見了塵不到頸側的一道紅痕,在領口遮不住的地方。

……

那是他昨晚難耐至極的時候咬出來的。

聞時:“……”

他蹦了一句“我去洗漱”,然後匆匆就要走。

只是剛走沒兩步就被一隻手拍了拍肩:“等會兒。”

聞時回過身,塵不到低頭在他唇角親了一下,笑著說:“雪人,早。”

老毛飛了兩圈洩憤,剛落回地上,就看見塵不到的房門被人從裡面推開,一抹白影繫著藍色的綁腰從屋裡掠出來。

他長髮束得高高的,肩背挺拔,臉上表情不深,從人身邊走過的時候,白色的袍擺被風吹掃起來,像一縷繞山而過的遊雲。

他在經過眾人的時候腳步打了個停頓,沉聲說了句“早”,然後便沒進了那片蔥鬱松林,掠下山道。

接著塵不到也走到了門口,他披著紅色的罩袍,有些懶散地倚著門。抬手擋了一下並不惱人的日光,然後笑著看那道白影繞過山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