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揚起臉來,脖頸下那道深深的淤痕便很明顯了。
可如果是吊死的,他怎麼會是這種模樣?
吊在外面淋了雨?還是吊在浴室?
但這話不能當著李先生的面說出來,至少沒摸清楚他想幹什麼之前不能說。聞時想了想,問道:“能說話麼,為什麼往上看?”
李先生依然仰臉看著頭頂,除了那根房梁,屋頂空空如也,並沒有什麼可看的。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半拍地看向聞時。
他似乎剛意識到自己床上還有別人,瞪大了眼睛,於是水流又從他黑洞洞的眼眶裡滲出來。
當——
沈家客廳的座鐘忽然又敲了一下,夜半深更,突兀得叫人心驚。
李先生鬼影般的身體閃了一下,像過度曝光的老照片,彷彿下一秒就要從床上消失。
聞時蹙起眉,聽見謝問輕聲道:“好像到時間了。”
“到什麼時間?”聞時回頭看他。
就見他的身體輪廓也模糊了一下,似乎要跟著李先生一起消失。
“不清楚,估計是該你們醒了。”謝問說。
聞時冷冷道:“我已經醒了。”
謝問聽著他的語氣,不知為何想笑:“你厲害點,你例外。我說正常人估計該醒了。”
聞時不太爽。
就這麼點時間,李先生連個屁都沒放,夠做什麼?
當——
座鐘又敲了一下。
謝問說:“看,已經開始催了。”
他的身影跟李先生一樣越來越虛,又有細微的不同,不知是不是因為他還算活人。
“愛催催吧。”聞時擰著眉,一邊說著,一邊乾脆地往李先生和謝問手腕上各套了一根傀線,然後抬手衝李先生額心敲了一下。
李先生的腦袋像個水分飽滿的瓜,指節叩擊上去,發出了空洞的脆響。
聞時臉都癱了。
但這聲音落下的瞬間,李先生已經淪為虛影的身體忽然清晰起來,像是本來要走了,又被人強行拖拽回來。
他嘎吱嘎吱地轉著脖子,僵硬又茫然地看向聞時。
聞時衝他說:“你走不了了。”
李先生:“……”
聞時轉頭又要去敲謝問,被謝問抓住手指攔住了。
對方抓得隨意,也沒有用太多力道,卻不小心成了半扣半握的狀態,莫名有些親暱。
兩人都頓了一下。
過了片刻,謝問才開口:“你要把我變成傀麼?”
聞時看著他:“你怎麼知道這個?”
一個半吊子會知道怎麼把活物變成傀?
謝問:“書裡看過。”
聞時:“書裡說過這是暫時的麼?”
謝問:“說過。”
聞時眸光從他逐漸虛化的身上掃過,又看向他:“所以你寧願人沒了,也不能接受暫時當一下我的傀。”
謝問靜默著,不知在想什麼。
他看著聞時的眼睛,片刻後鬆開手,略帶無奈地說:“敲吧。”
把沈曼怡、李先生變成傀,和把謝問這樣真正的活人變成傀還是有區別的。畢竟這個過程順不順利,一來看對方的意志力,二來看傀師能不能全然壓制。
聞時目前的狀態不比當年,但是壓制這些後輩判官並沒有什麼問題。更何況謝問還是個被除名的。
但他輕叩了一下謝問的額頭,卻還是有些詫異。
因為他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阻礙,跟沈曼怡、李先生他們竟然相差無幾。
那一瞬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的,但沒有時間細想。
最主要的是,還有另一個聲音在搗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