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戈不由地望向那座被夜色淹沒,卻又始終靜靜地矗立在那裡的銅鐘,忽然覺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默默垂下了頭。
他的哥哥們會殺死他嗎?他會和他們分道揚鑣嗎?
沈一戈不敢細想。
他情願不去想這些。
&ldo;君臣不睦,自古有之,我早已……&rdo;邢莊的聲音忽然停住了,最後發出了喟嘆一般的聲音:&ldo;我早已是很清楚的了。&rdo;他站起來,一動不動地望著漆黑的夜空。
北境的夜空一向是漆黑如墨的,偶爾能夠看到星子便很不容易,取暖生的煙更是要遮蓋了整片天空,不比大興的夜晚,沈一戈以前和周映晚一起看過,天上的星子密密麻麻,閃爍著光芒。
不知是感慨先人,還是詠嘆自己,他低聲道:&ldo;可這又如何呢,我,甘願為了我的理想去死啊。&rdo;
沈一戈怔怔地望著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顆星子。
邢莊忽然向後一靠,倚在柴堆上,道:&ldo;公子快吃吧,吃飽才有力氣殺敵。何況再烤就焦了,不好吃了。&rdo;說罷,他從腰間抽出匕首,利落地割下一條羊腿,自顧自地吃了起來。&ldo;可惜咯,我家給我送酒的丫頭不在,這時候要是有口藏香的陳釀,那就更好了啊。&rdo;
沈一戈垂首,看著那隻羊腿,思慮了很久,第一次有些粗魯地撕下羊腿,大口咬著已經有些發乾的肉。
邢莊看著他,揚起淡淡的笑意。
&ldo;將軍。&rdo;
&ldo;嗯?&rdo;
&ldo;我想活下去,每個人都應該活下去。&rdo;
影早已習慣了在黑暗無光的環境內度日,黑暗她來說是最安穩平靜的環境,卻也是最危險的環境。黑暗之中蘊含著安寧,同時也隱藏著陰謀。
她坐在樹杈處,伸手輕輕地撫摸著手裡的笛子,眼睛卻緊緊盯著不遠處燃著營火的地方。
這支笛子做工粗糙,沒什麼亮眼之處,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它的原料價值不菲。這笛子出自小公主之手,影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準備了這個,只是在大軍出征前送給了她。
耳邊忽然傳來了草叢窸窣的聲音,影立刻俯身,幾乎要貼在樹枝上,緊緊地盯著聲音的發源地。
那個聲音帶著感慨:&ldo;好久沒有在郊外休息了。&rdo;
影微微一愣,收起了攻擊的姿勢,將身體貼在光禿禿的枝幹上。
&ldo;出來吧,阿晚叫你來的,是不是?&rdo;周渭四處打量一番,最後落座於一段倒在地上的樹幹上。
這裡距離萬乘關已經很近了,只需半天即可趕到萬乘關。初春多雨多雷,這附近又有沼澤,鮮有人煙,才會被周渭選做行進的路線。
影繃緊了身體,沒有說話。
&ldo;不出來嗎?也好……&rdo;周渭輕笑一聲,將劍立於一旁,一手把玩著裝有烈酒的酒囊,他抬起頭靜靜地注視著夜空中若隱若現的一汪月,帶著嘆息的意味道:&ldo;你母親,每天看到的都是這樣的天空啊。&rdo;
如同月光一般的光芒閃過,影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刀劃過的軌跡,周渭卻還是一動不動,沒有絲毫驚恐的情緒,更沒有拿起劍。
影眉頭緊皺,攥緊了刀柄,一時間心中有些茫然失措。
&ldo;為什麼不殺我?&rdo;
影緊緊地盯著周渭,生怕錯過他臉上的任何情緒,可她什麼都沒有抓到。
&ldo;你知道我?&rdo;
&ldo;知道。&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