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的時刻是格外熬人的，對於隨遇而安的老兵倒沒有什麼，他們頃刻之間就打起呼嚕來；對於新兵就不同了。周天虹一直處於亢奮狀態，但是眼前什麼情況也沒有發生。

這樣難挨的時間整整持續了兩個小時，西天上那彎新月已經沉落下去，天地漆黑一片。周天虹剛要進入夢境，只聽耳際轟然一聲巨響，村子裡閃著一大團火光。這是手榴彈聲。接著，手榴彈就一個連著一個，一聲接著一聲，後來就密集得分不出個兒來了。整個村子全籠罩在手榴彈盛開的繁花裡，爆炸的紅光就像雨天的雷電一般閃個不停。好幾分鐘之後，才聽見日軍三八槍和歪把子輕機槍的還擊聲。戰鬥就這樣展開了。

陣地上活躍起來。戰士們興奮地低語道：

&ldo;打進去了！打進去了！&rdo;

過了片刻，又聽一個戰士喊道：

&ldo;排長，你看，村子裡起火了！&rdo;

周天虹凝神一看，只見村子裡騰起一大團火焰。隨著風勢火焰愈來愈大，頃刻間染紅了一面夜空。

這時，本連的通訊員小白子從前面跑回來，正經過三排陣地去給營長報告情況。人們攔住他問：

&ldo;小白子，前面情況怎麼樣？&rdo;

&ldo;打得順利極了！&rdo;小白子興奮地說，&ldo;你想麼，當嚮導的就是桃花堡的老鄉，把敵人的哨兵弄死以後，一直把突擊隊帶到鬼子住的房子跟前去了；手榴彈一頓猛砸，狗日的們光著屁股就見了閻王爺了。&rdo;

&ldo;好，好，那房子怎麼起火了呢？&rdo;

&ldo;是這麼回事，&rdo;小白子說，&ldo;有十幾個敵人鑽在一個房子裡頑抗，不好接近。有一個老鄉就提議說，&l;點了火，燒它！&r;同志們說&l;這是老百姓的房子怎麼能燒？&r;這個老鄉說，&l;燒吧，沒關係，這座房子是俺家的，燒了舊的蓋新的！別叫這夥狗日的在這裡禍害人了。&r;這樣才放了一把火，把這十幾個鬼子通通燒死在裡面了。&rdo;

大家聽了哈哈大笑。小白子說過就趕快送信去了。陣地上一片歡騰，這裡那裡，不斷傳過戰士們的談笑聲。彷彿勝利已成定局，即將結束。不料一小時後，村莊後面的圓包包山上，槍聲突然激烈起來，像是敵人重新佔領了山頭，歪把子機槍向四外狂熱地射擊著。村莊裡的戰鬥則漸漸平靜下來，稠密的槍聲轉移到村莊的東南角去了。

戰鬥一時陷入僵持。在三排的陣地上人們又打起盹來。&ldo;原來以為打仗很神秘，其實也不過如此。&rdo;周天虹暗暗想道，隨之也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不料突然間，耳邊響起驚呼聲：

&ldo;排長！排長！&rdo;

周天虹猛一睜眼，見是六班長孫超喊他，忙問：&ldo;什麼事？&rdo;小孫往山下一指：

&ldo;你瞧，那是不是敵人躥過來了？&rdo;

此時，東方已露出朦朧的曉色。周天虹往山下一看，山徑上影影綽綽有幾個人影，正在氣急敗壞地奔跑。再往村莊方向一看，後面似乎還有幾個黑影蠕動。

周天虹登時急了，忙問：

&ldo;你看他們戴的有鋼盔嗎？&rdo;

&ldo;好像有。&rdo;

周天虹立刻命令輕機槍射手：

&ldo;瞄準射擊！&rdo;

捷克式輕機槍開始叫起來，接著全排開始射擊。很快敵人的歪把子機槍也蓋了過來。這種機槍遠聽異常清脆，近聽卻彷彿在耳際爆炸似的。小孫看排長的姿勢太高，就把他的肩頭往下一摁，摁到山頭下面來了。

戰場上的情況稍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