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顏點頭道:“鬚髮的色澤必須一致,我有現成的鬍子備用,你幫我選個合適的。”他轉眼摸出七八種鬍鬚,濃淡粗細各有不同,姽嫿一一安置在他臉上看了,最後挑出一撇疏淡上翹的小鬍子,道:“喏,這個不錯,人也成熟。”
紫顏一看,和商隊那個小鬍子的形狀幾無分別,也不揭破,徑自在臉上抹了混有密陀僧的膏粉,臉色頓時暗黃幾分,像經了多日的曝曬。又把那縷鬍鬚當中一剪為二,逐一貼在唇上左右。他貼完了照鏡一看,姽嫿已叫了開來,“哎呀,太像那人了。”
紫顏閒閒地道:“不急。”揭下鬍子重新翻轉了貼過,須尾朝下,再用了眉黛略略點染了,抬眼看姽嫿時,她怔怔地盯了他好久,道:“這樣可俊朗得多了。”很快加了一句,“不愧是你,怎麼扮都比小鬍子好看。”
“你今次不像往常冷靜呢。”紫顏含笑說著,玩味她好勝的心態。說起來傅傳紅太過讓著姽嫿,反而常被她忽略,若他看到姽嫿如此介意為人戲弄,會不會偶爾也開個玩笑呢?
姽嫿愣了愣,抬手敲紫顏的腦袋,振振有詞地道:“你胡說什麼,我今次是有備而來。做生意你情我願就罷了,他不想賣香料就不賣,憑什麼第一次販賣人口,第二次又偷去車馬?這等卑劣小人,不知道害過多少人!你……是不是怕事?”
紫顏聳了聳肩,打趣道:“麻翻了他們之後,你是打他一頓出氣,還是……”
姽嫿躊躇道:“唔,先要奪回車馬,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帶走他的香料,遠遠溜之大吉。”
兩匹駿馬再次疾馳之際,兩人全然換過裝束。紫顏身穿赭色袍子,頭戴斜插孔雀翎的藤帽,腰挎銀柄短刀。姽嫿一身白色鑲彩布袍,半月形珠冠上綴滿紅錦玉石,又嵌了珊瑚和狼牙,捲曲的長髮與冠上垂下的珠串交相輝映。她胸前掛了綠松石和金銀配搭的串飾,襯了兩手明麗的銀鐲和腰間數十圈極細的銀絲束帶,十足一個豔麗無匹的西域女子。
“若說你本是胡人,真沒人不信。”紫顏望了褐發藍眸的姽嫿笑道。
姽嫿周身飾品如鈴鐺脆響,此時她不像要去報仇,倒似赴一個不見不散的幽約,洋溢著妖嬈風情。紫顏訝異為何會將她易容成這般模樣,如她所願,有了令人神魂顛倒的色相,眉眼唇齒就像折射陽光的寶石般奪目。他想起姽嫿眼中閃爍的晶瑩,那時的他大概看到了她的心底,不自覺讓胭脂有了香豔的呼吸。
追追停停,又過了一個時辰,茂密的蟠龍松林連綿不絕,鋪出一片碧海。眼見鬚子溝已近,姽嫿緩下馬勢,忽然揚聲問紫顏:“我身上可有任何破綻?”紫顏道:“你不是頭回易容,該知道最大的破綻在你的心。若還想著你是姽嫿,一會兒見了人,必露馬腳。”姽嫿點頭,嫣然一笑,“叫我伊爾泰。”
鬚子溝口的土坡上挖有一個碩大的洞窟,當地人喚它明野窟,專供過往旅人歇腳休憩。時有行腳商人挑了茶水乾糧做生意,運氣好的話,還會看見放羊的趕了牲畜浩浩蕩蕩走過,為寂寥的山溝添上一點熱鬧。
小鬍子和駝隊果然在窟中歇息,駱駝安靜地在一旁嚼著苜蓿,紫顏與姽嫿的馬車卻已不見。天沒亮就起身趕路,駝手們一個個累得七倒八歪,像散落的一堆爛樹枝斜倚在窟內。只有小鬍子端了酒販遞來的碗,一碗接一碗地灌著美酒。
“十八碗!”酒販大聲喝彩,不忘立即倒滿一碗,“好酒量,再來!”
小鬍子豪氣沖天,環顧精疲力竭的兄弟們,仰頭又幹了一碗。
“十九!”
兩匹快馬的蹄聲引開了眾人的注意。本來沒精打采倒在地上的男人們,忽然被雲霞般的身影燙著了心,一個個彈跳而起,睜大了眼珠凝望遠處飄來的亮麗女子。能在如此偏荒之地看到仙女,他們不由咧開嘴痴笑,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