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闕與艾冰約定後,向霽月告辭,漫無心思地去了。霽月望了他蕭索的背影,慼慼地道:“若我執意復仇,也會落得如此。”螢火道:“你們都沒有錯。”霽月瞥他一眼,螢火眉間仍有隱約的愁意,便道:“你也沒有錯,何須太過介懷?”
螢火低首看畫,“可否容我觀賞兩天?”
“我如今一無所有,就剩你這個朋友。”霽月靜靜地道,“你拿去便是。”
“紫先生和夫人他們,也是你的朋友。”螢火凝視她。
“是,師父想得周到,蒼堯此行,我很滿足。”霽月恬靜微笑。
螢火垂眼端詳畫卷,展顏道:“明夜一曲,必將驚豔,我洗耳恭聽。”
次日下午,無論是天淵庭的諸師、迎賓館的使團還是芳華園的王宮樂部,各得了上好的宮宴席面,用膳後前往長勝宮流霞殿,以候御覽。
流霞殿外有兩排錦樂廊,供樂工舞伎行走。殿前廣場盡頭有太淵池,山石掩映,水波清麗,四面角上各有一處舞亭,亭下遍植瑤花琪草,看去就如雲端仙宮一般。
此處近日正好完工,沿池擺設宴桌,權且充作其他觀賞的賓客。正殿內另有錦繡桌椅鋪排好,除了玉翎王與王后的寶座外,還有紫顏等人和特邀的使臣觀賞歌舞百戲的坐席。百官並未到場,僅太師陰陽與侍衛首領輕歌兩人伺立在寶座下,一靜一動。
天色微暗時,太淵池及四角舞亭上掛上琉璃燈盞,香花玉樹熠熠生輝,四下裡軒亮如晝。亞獅、琉古、阿羅那順、於夏四大國使臣先行入席,繼而諸師到場,羅綺金翠,衣香鬢影,隔席對望。
於夏席中不僅有照浪,還有一個西域人氏打扮的小鬍子,正是梵羅二王子阿爾斯蘭。璇璣狠狠剜了兩眼,恨不能與他同桌,把他踢出席去。丹心冷眼端詳片刻,轉頭問墟葬:“那桌可有奇怪?”墟葬眯了眼,看了半晌,“只有那桌後面,侍衛多了一倍。”璇璣不服氣地道:“梵羅王子就如此矜貴?”元闕靜靜開口:“或許,是保護照浪的人。”
一時無話,氣氛頗為沉悶。墟葬看出點別的奧妙,朝丹心歪歪嘴,兩人藉口喝茶,悄然說了幾句。丹心放了心,想安慰元闕,墟葬搖了搖頭,叫他耐心先看歌舞。
這回排演歌舞百戲,禮數較簡,待玉翎王和桫欏升座受禮後,八音領樂工奏響燕樂大麴《伐虜樂》。
殿前空地上,八音一襲黑衣,飄然獨奏,大麴的散序悠悠展開。
霽月驀然色變,螢火怒目而視,諸師面露疑惑。隨著曲調聲聲流轉,眾人訝然望了霽月。這分明就是她在天淵庭所譜的《鈞天曲》,被八音稍加改動拿來彈奏,手法上更是稍遜一分,登時高下立判。
他的琴音如玉磬敲擊,清實細潤,空靈迴響,比起霽月蒼勁雄壯的雷霆之聲略遜,卻特別契合這雍貴雅緻的宮中舞宴,韶景清樂,相得益彰。
樂曲進入中序部分,在豎箜篌、臥箜篌、鳳首箜篌、大小琵琶、箏、簫、笛、笙、篳篥、吹葉的伴奏下,一名少年歌者勁裝箭袖,身背弓箭,歡歌躍然而出。皓齒編貝,眉黛遠山,一聲聲嘶風咽雪,唱起玉翎王平生功績。
使臣皆做欽慕狀,或搖頭晃腦,或閉目沉醉,諸師卻都蹙眉斂容,神色不豫。
千姿冷眼看見,示意桫欏。王后盈盈望去,明媚的目光流轉片刻,低聲細語道:“這曲子怕是不妥。”千姿留意霽月的神情,冷眼看透因果,自忖八音雖有統帥之才,卻無容人之智,他想逼走別人就罷了,十師是他的貴客,居然敢動心思,不免動怒。
他因紫顏與元闕之故,對諸師極為優容,霽月更是為他訓練樂工多時,此刻只覺對她不住。
然而這歌者引歌高亢,金石之聲響徹宮殿,漸漸撫平了霽月與諸師乍聞樂曲時的不平之氣。偌大流霞殿內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