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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我,就想起別的法子。那天上學前,叫我把腿伸給他。他一手握我的腿,一手握毛筆,以其深厚的懸腕功力,在我的小腿肚上寫下三個大字:“勿下水”。祖父交待:每天放學後讓他看腿上的字,字在無話,字不在準備屁股頭開花!

這一招管用,管了我幾天沒有下水。但幾天一過,又忍不住。在課堂上想一上午,找一快塑膠布把“勿下水”包了,終於又回到了那清涼的歡樂的河水之中。在塑膠布的幫助下,我學會了狗刨,學會了吃猛子,學會了踩水,學會了水上飄,還自悟了在水中翻跟頭、倒立等高難度水上舞蹈技藝。所以這些,祖父他老人家,怕是做夢也不會想到吧?

二、洗澡

流了一天汗,當然要洗澡。村子裡沒有衛生間,沒有太陽能熱水器,沒有蓮蓬頭,有了怕也不用那鳥東西,細細地淋,洗澡跟刷牙似的。母親已燒好一鍋開水,並在巷口裡放了洗澡的水桶、臉盆和一隻小板凳。但飯碗一丟,我卻溜了。

我奔向河塘。我喜歡以河塘為澡盆。那是怎樣的澡盆呵,大小如麥場,水也足足的,就算全村的男女老少同時來洗也不成問題吧?

河塘黑黑的,滿是星星及蛙聲。人如炮彈撲嗵一聲栽入水中,星星便在波浪中散落,岸上扯著嗓子煞有介事賽歌的蛙們也顧不得體統了,多聲部的唱和剛剛刀切了般嘎然而止,便傳來他們驚如膠兔撒入水中的聲音。河面上有餘溫,但水下卻是越深越冷,潛向河中水底,身上竟起了雞皮疙瘩,等到憋不住冒出頭來,吐出口鼻中的水並大吸一口氣,難耐的熱燥早已煙消雲散,惟急速降溫的*流佈全身。

小孩子不會摸魚,天黑了也不敢往邊上的蘆葦中鑽。小孩子喜歡在淺水區打水仗:三人一組,兩人做馬,架一人做騎手,以打得別人人仰馬翻為快意。人少了兩三組打,人多了七八組打,也有十到二十組混戰的,肢臂交織揮舞並伴喊殺叫嘯,還有稀里嘩啦水波飛濺,其壯觀堪比《三國演義》。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大概總在小半夜吧,興盡體乏,便上岸,以河底的淤泥為皂。河塘中的淤泥腐質物多,黑且臭,但維生素豐富,是面板的綠色食品,受抹一次抵千般呵護。

那時雖不知這些,但河塘中的淤泥下灰去膩還是知道的,便將其塗滿全身,包括面部和髮間,反覆抓擦,再洗清揩乾,夜風一吹,身心何等輕爽!迷迷糊糊竟是要睡了,便離開澡盆,晃晃悠悠走回家去。

三、畫傷

祖父不是醫生,但會畫傷。誰的手被刀割了,腿被釘子劃了,旁邊的人就說:“快去找笑爺爺畫畫吧!”那人就捂著傷口,向我們家競走。

祖父在磨刀,就趕緊把刀放下;祖父在吃飯,就趕緊把筷子放下;祖父在小憩,就趕緊下床。祖父把傷者拉到門口的亮處,叫他把捂著額頭的手拿開。

這是一個小男孩,他皮玩時跌破了頭。祖父捧起小男孩的面頰,轉轉他的頭,把傷口放到最亮最便於觀察的位置。祖父老花,頭和上身就努力後仰;皺著眉,細細地看那傷。血紅紅的,從傷口中流出來,順著人中和鼻樑的一側往下流,祖父並不管它。祖父鼓起嘴,就到三指處向傷口吹一口長長的氣,吹完了用右手的食指在傷口上一圈一圈地畫,一邊畫一邊唸唸有詞。我站在旁邊,看著祖父特寫的嘴在嚅動,蚊蠅般的聲音從中汩汨流出,卻一個字也聽不清楚!

也不知畫了多少圈,大概是咒語唸完了吧,祖父把右手的食指停在半空,向傷口吹第二口長長的氣,吹完了畫第二遍圈圈,口中也照例嘰哩咕嚕。吹畫中,傷口的血竟越流越慢,越流越少了。也許吹到第五口長氣,畫到第五遍圈圈,也許吹到第十口長氣,畫到第十遍圈圈,血終於止住,傷口和血跡慢慢凝固起來。

祖父露出滿意的神情。把額上的汗拭了,再拍一下小男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