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假山旁邊,白玉堂卻恰恰就著月光看清他懷中小兒穿戴面容,登時便大吃一驚——只見那小兒正是展昭之子,自己義侄,出生還不足半年的展驥!
原來那老蒼頭姓樸,乃是行伍出身,宇文家家僕,年輕時倒也是跟著他家太爺南征北戰過的。只因他立過大功,當年從死人堆裡把太爺給背了出來,救了主子一條命,從此便得主子一家另眼相待,不僅不拿他當下人,便是那宇文家裡的小輩見了,也是得恭恭敬敬打個招呼的。然而這樸老頭見主子照顧,便難免恃寵而驕,又有些倚老賣老,有點不順心之事便咕咕噥噥的抱怨,因此一家人都不喜他。到太爺去世,便藉故給了他一個閒活,將他打發到袛園給太爺看祠堂去,倒圖得眼前乾淨。這樸老頭在袛園看了幾年祖祠,倒也樂得清閒。然那宇文家三公子佔了袛園,又搶來龐昱驥兒,因這樸老頭兒媳方生產不久,便讓她充了乳母一職。這本來沒什麼,可偏偏驥兒認生,離開龐昱便哭,任人千般拍哄,只是哭鬧不止,直攪得這樸老頭一家不得安生。看看夜深,仍是不讓人省心,哄也不停,便索性教樸老頭抱了他尋龐昱去!如今正是金秋,雖還未到那寒冬時節,卻也有幾分冷了,那樸老頭原本好夢正酣,卻被個孩兒生生從熱被窩裡折騰起來,還要他忍寒走夜路,能高興?便絮絮叨叨的抱怨,撂下些氣話狠話。誰知他時運不濟,撞到白玉堂槍口上,又偏偏教他認出驥兒!
按說小孩子五官尚未長開,面容本來大同小異,一眼分辨得出的,無非父母而已。便是那白玉堂在卞京見過驥兒幾遭,也僅止於哄逗,又不若展昭為驥兒親父,亦不若龐昱朝夕相處,此時光線又弱,又是擦肩而過,怎就認得出來?原來這裡面有個緣故:只因當初驥兒滿了三月,辦百日酒時賓客照例要送禮。白玉堂雖是因嫌厭龐府,並未出席,然叔侄名分在身,禮物也是不能不送的。便代表陷空島備了一份薄禮,抽空送至開封。其中有一件金紅錦繡小衫,是白玉堂央盧大嫂做的,只因展昭號貓,驥兒卻屬鼠,當初做就時便存心要取笑於他,不繡龍鳳,不紋虎豹,卻特特的在那小衫之上繡了一貓一鼠,繾綣依偎,甚是親熱。此時那小兒身上穿的,便正是這件小衫!那衫上的貓乃是玄色,看不分明,那鼠卻是以上好的純白色絲線繡的,被那月光一映,輪廓分明,焉能認不出來!偏那小衫又是陷空島盧大嫂親手繡的,說世上僅此一件也不為過,如今離送禮之日亦不過一月,怎會穿在旁人身上!定是驥兒無疑了!
俗話說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那白玉堂若未認出驥兒,還未必就要出手去救他,頂多盯著那老蒼頭,不教他害孩子,便已足矣。然而一認出驥兒,先是大驚,而後便是怒火攻心,又豈能再袖手旁觀?!當即什麼暗訪明探也一概不顧了,一步躍出,一把揪住那老蒼頭,寒光一閃,寶劍出鞘!那老蒼頭還未及反應,便只覺頸上一涼,巨闕已橫在了他脖子上!便聽那白玉堂惡聲惡氣道:“敢出一聲,要你的命!”將他逼至無人之處,又道:“這小兒是哪裡來的,你卻給你白爺爺說實話!若敢有半句誑言,白爺爺手下可不容情!”
那老蒼頭雖也經過干戈,可一貫便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加之如今又已年老,連年輕時的那份膽氣也早已喪盡,白玉堂又是突然發難,教他這麼一嚇,頓時那一泡老尿盡皆撒在了褲襠裡,再不敢出聲!便戰兢兢道:“好漢饒命!小老兒只聽說這個孩兒是今天被我們家少主子搶來的,因小老兒媳婦剛剛生產,交給小老兒照顧而已,其他情況一概不知啊!”
“狗殺才,不說實話!”那白玉堂罵道,“既是交你照顧,如今夜半三更,你又要將這小兒帶到哪裡去?莫不是嫌他鬧煩,要找個僻靜無人地方將他摜殺!呸!狗殺才,將你白爺爺也當那軟耳朵根子悶葫蘆,糊弄了起來!不給你點教訓吃吃,我看你是不會知道你白爺爺的手段!”說著便提劍,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