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渙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

這群人也是真敢想啊。

他樂呵呵地看著劉姥姥。

林黛玉問：「才吃了飯難不成就困了？這會子又走起神來了。」

林渙說：「沒有，我想著早上碰見的一個老太太呢。」

林黛玉說：「難不成是叫人碰了瓷兒？怎麼這會兒還念念不忘的？」

「你這嘴啊，是一點兒都不饒人。」林渙哭笑不得，「什麼碰瓷不碰瓷的，我聽說是鳳姐姐她們那邊兒的親戚，還是貧困之交，這幾年王家越發出息了，她們那親戚老太太家裡卻愈發難了，差點兒就過不下去了。」

見林黛玉好奇，林渙便細細地跟她說起來：「農村裡頭的莊戶人家，多半是靠天吃飯的，天氣好，這一年的收成就能好，底下人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點，若是收成不好，地裡頭一共就那麼點出息，大半都是要留著交田稅、地稅、人頭稅等各樣的稅收，留下來的要留給租借地給他們種的地主們，其餘的就只剩一點兒才是自己的，一畝田留到頭，也不過賺那麼一二兩的銀子，農人家貧，他們是買不起地的，一年種上兩季的田，也不過能得二三十兩的銀子，人口若多一些，開銷也就大，一年到頭攢不下錢，還要找副業做才能活呢。」

林黛玉如今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了，她學著開鋪子做生意，倒也知道錢難賺，卻不知道原來那些個鄉下人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便是小時候跟著林渙去村裡頭轉過，也是住在地主家裡，滿眼裡只有隨風而動的麥浪和河流，哪裡能看見低頭勞作的人們呢？

聽了林渙說的這些，她才知道這些人有多辛苦：「既然這樣，她也算可憐。」

林黛玉也就知道她是為了什麼來的了。

多半就是家裡實在過不下去了才來的。

誰家窮成這樣的時候，還顧著尊嚴呢？

林渙也覺得是，可惜劉姥姥兒子不爭氣，板兒倒還好些，往後也是讀書的料子。

就是讀書有點兒貴了，想來劉姥姥家裡供不起吧？

林渙想了想，仍舊封了五十兩銀子，又從自己小時候讀的書裡挑了幾本最基礎的三、百、千出來，一併包了準備送給劉姥姥。

林黛玉見了，倒也回去收拾了個小包袱出來，裡頭是些筆墨紙硯：「窮人乍富，說不定會染上不好的習慣，銀子給多了也不好，再者財帛動人心，恐怕就有些人有些歪心思呢，倒對她們不好，我就不預備別的了。」

林渙點頭：「是這個理兒。」

他叫人把東西送到王熙鳳那邊兒去，只說是給劉姥姥的。

王熙鳳看了這兩個包袱哪還能不明白？那頭劉姥姥還在吃飯，她和平兒說話，不由感慨：「家裡頭這些個太太、奶奶、姑娘們，也就林家兩個看著有些慈心，是個真正的好人。」

平兒把包袱收好了，笑說：「二奶奶如今的感慨越發多起來了，再過兩天，恐怕就要成了個滿嘴裡阿彌陀佛的真佛了。」

王熙鳳啐了一聲：「又來埋汰我。」

不過，「咱們也給她備些東西就算了，也別多，別叫她以為咱們是什麼輕易就能扒上來的親戚，林家那兩個年紀小些，不知道升米仇鬥米恩的，若是給的太多了人家未免貪心，來年還湊上來呢，家裡便是有千兒萬百的銀子都不夠救濟的，依我說，他們兩個既然給了五十兩銀子和筆墨紙硯，咱們也比著他們的，也給五十兩，就說是給姥姥裁衣裳的，你再挑一些鄉下好穿的衣裳或是料子給她就是了。」

平兒說：「我這哪來的鄉下人能穿的衣裳料子，也不過只有幾件舊衣裳，還是做了沒上過身的，等會子她走的時候給她就是了。」

王熙鳳便應下來：「行，走，咱們去見一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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