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擠眉弄眼地看著我,為怕旁邊兩隻豎著耳朵的獵犬聽懂,一把把我拉到一邊,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地說:“她是我們導師的女兒,我們之間根本就不可能。我也不想耽擱她,就說我在國內有女朋友了,她不信,一定要跟我回來看。我實在被她纏怕了,幫兄弟我一把,大恩大德以後再報。”
哦,我想我明白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多麼老套的劇碼,都這個年頭了,居然還樂此不疲地輪番上演。
順水人情,不做白不做。而且對她而言,唐獅子也不過是塊雞肋,早點斬斷孽緣,回去找一個相稱的如意郎君、早日開始幸福美滿的新生活,絕對是好事一樁。
這點小事難不倒我。我很阿莎力地拍拍他的肩。死獅子,好像又長高了,得踮起腳。
剩下的時間段,在我重新粉墨登場之後,我讓莫妮卡充分知道了什麼是小鳥依人、柔情似水等等等等中國女性的傳統美德。在我和唐獅子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的二人轉表演面前,她有點黯然神傷。
莫妮卡回國後果然找到一個如意郎君,還是中國人。這是後話。
中午,我們四個人浩浩蕩蕩去吃了一頓標準的中餐。雷尼爾和莫妮卡這兩人對筷子的駕馭能力應該不會超過三歲稚兒,偏偏還興致勃勃得很,不屈不撓地在杯盤之間飛沙走石。唐少麟倒是熟視無睹,我是實在看不下去了,讓服務員送上刀叉,任由他們在糖醋排骨、油燜大蝦、香菇青菜等等等等上面戳來戳去。
吃完飯,我們先送兩位外賓回去休息,相約晚上再一起出來逛逛。
我和唐少麟終於有時間坐下來好好聊聊了。
在我宿舍,我給他泡上一杯清茶,拉過兩個椅子,我們兩個沐浴著午後的陽光,靜坐在大大的窗臺邊。
我仔細地看看他,六年不見,他長得更加高大俊逸,當年神采飛揚的灑脫之氣少了一些,他的身上逐漸散發出一種成熟瀟灑的氣度。
但是他身上還是充滿了陽光般的感覺,甚至還有著陽光特有的清香。
他就像一首悠揚輕靈的大提琴協奏曲,而那個人呢,永遠有著淡淡的哀傷——低低的婉轉的夜曲般的哀傷。
我猛地回過神來,林汐啊林汐,有點出息好不好,如今的那池春水,即便吹皺,又與你有何干!
唐少麟看著我,眼裡是暖暖的笑意,他帶點戲謔地說,“林汐,六年多不見,變漂亮了啊。”
我也笑,“你也是啊大帥哥,越來越帥了,呵呵。”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回來的工作定了沒?”
他的表情有些若有所思,又有些無可奈何的樣子,“林老師,作為一個新時代知識女性,國家大事也就不勞你多加操心了,但是你平時連校報、學校新聞都不看的嗎?”
我有些心虛,最近實在太忙,再加上……
慢著——我似乎聽出了弦外之音,大叫著指向他,“你、你、你的意思是說……”
他只是微笑,這頭死獅子,六年多不見的確沉穩多了。
我飛快地撲到大姐那邊的書架上去。
大姐一向有收集整理任何東西的好習慣。
以往塞到我們門縫裡的校報,我只是大致瞄一眼就隨手一扔,最近則連瞄都懶得瞄了。但是大姐一定會整理得好好的。
果不其然,在書架的二樓,有一疊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校報,我飛快地找到最新一期,然後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在頭版頭條,赫然列著一個大大的標題——留美學者唐少麟博士被聘為C大物理系教授兼學科帶頭人然後,底下詳細列舉了唐獅子在美國的豐功偉績:寫了多少多少PAPER(論文),做了多少多少PROJECT(課題),得了多少多少PRIZE(獎項),如何不受國外高薪誘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