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到床上,不甚在意地問:“怎麼啦,今天不練一陽指了嗎?”
她有些研判,有些不解,又有些擔憂地說:“奇怪,林汐,我明明覺得你們倆是可以發展的,而且唐少麟各個方面都那麼出類拔萃。為什麼一直到現在,你們還是像溫吞水一樣?”
我看著她微笑了一下,“大姐,他太優秀了,我配不上他。”
我說的是發自肺腑的實話。
每次看到唐少麟那張洞察一切卻又誠摯寬容的臉,看到他那種坦然而關切的眼神,我總是有一種深重的自慚形穢。在學校裡,一直以來,我都下意識地跟他保持一定距離,以免給其他人造成無謂的誤解。這麼多年來,我已經欠了他很多,我不能欠他再多。
這麼多年來,對於唐少麟,我永遠都有著極其極其深重的負疚感。
我看到大姐有些困惑地搖搖頭,“可是我明明覺得,他對你……”
我止住她:“大姐,別再說了。”我深深地埋下頭去。我的眼前,彷彿又起了一陣淡淡的煙霧。
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請給我時間。我需要時間。
沒過兩天,我奉系主任之命,帶領學生到外地去實習。
巧得很,我們去的是N市,我大學以來待了七年的地方。
更巧的是我們實習的地方,就在G大附近,僅僅只相隔一條街。
離開G大已經快一年了,有機會回去看看,順便看看導師和師母,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在去N市的大客車上,我的學生們笑笑鬧鬧追追打打了將近一路,歡聲笑語幾乎將車頂掀翻。最後,快到目的地的時候,在班長的提議下,他們齊聲大合唱,唱了一首流傳已久的校園民謠——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最親愛的你像是夢中的風景說夢醒後你會去我相信不憂愁的臉是我的少年不倉皇的眼等歲月改變最熟悉你我的街已是人去夕陽的斜永遠年輕的臉永遠永遠也不變的眼(歌曲名:青春無悔;詞曲:高曉松;演唱:老狼,葉蓓)
我帶著微笑帶著羨慕,看著他們那一張張青春飛揚無憂無慮的笑臉。
年輕,真好。
帶他們到了實習地,晚上按慣例自由活動。
安頓好他們之後,照例殷殷叮囑他們早點休息,不要到處亂跑。而且我有點理解高中班主任那種護雛心切的感覺了,因為現在的我和她當時的心態,並無二致。
晚上,我獨自一人靜悄悄地穿過已經走了不知幾千幾萬遍的那條窄窄的老街,穿過晚春夜風中槐花飄來的陣陣馨香,走進我魂縈夢牽的G大校園。
我先走進了馨園。
那個小小的彎月形噴水池,那排淡綠色的電話亭,那個喧鬧的籃球場,那個拐角處的開水房,依然都還在。只是來來去去人潮中閃動的,都是全然陌生的臉孔。我不由自主地走到了宿舍樓下,抬起頭,我們當年住過的那個宿舍,在淡藍色窗簾掩映下,依然亮著熟悉的溫暖的燈光。如今的那盞燈光下,該有著怎樣的故事?
我悄然走出馨園,走過天橋,走進律園。
依然是那個長長的林蔭道,我走到主教學樓的西邊,依然是那斑駁的地面,如水的月光,搖曳的樹影。我如夢般越過長長的臺階,走到那個小小的亭子邊。亭子裡面,是兩張年輕但相視而笑的面孔,我微笑,走開。
終於我走到了律園裡的那個大操場,隨便找了一個臺階,我坐了下來。
操場上三三兩兩的人在跑步、聊天,間或有嬉鬧的孩子蹣跚走過,漸漸地人少了,又漸漸地歸於寂靜。
我看著夜空,依然是當年那樣:寥落的星辰,如水的月色。
我聽見我自己的聲音,從遙遠的天際依稀傳來:“子默,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