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長安喜歡她。
沈秀君沒有任何辦法,只能接受她。
就是她的心軟,造成了後來長安的死亡。
對過去的悔,對元婉枝的恨讓她呼吸急促起來。她雙手撐在桌臺上,呼吸越發急促,像是溺在冰冷的海水裡,下一秒就要窒息。
「奶奶?」謝昶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清清朗朗的聲音,若驕陽,曬乾所有冰冷的海水,若清風,吹散了所有冰冷的海水。
幾近窒息的沈秀君呼吸陡然順暢過來。
阿昶,她的孫兒阿昶,並沒有遺傳元婉枝的瘋病,他很正常,很健康,很陽光,很優秀。她欣慰地吐出一口濁氣。
萬幸阿昶沒有遺傳元婉枝的瘋病。
當初得知元婉枝患有精神疾病後,她第一時間帶著阿昶去了醫院。
當時才六歲的小阿昶滿臉惶恐,抱著她哭得眼淚直流。他說他不是精神病,他不是瘋子,他不要去看醫生。
她知道他害怕。可她沒辦法,她是一定要帶他去醫院檢查的。
不過好在經過檢查後,醫生說他並未患有任何精神疾病。
但她還是怕,怕他可能會和他母親一樣,前期患有精神病,但沒有任何症狀,檢查不出來。
這麼多年,她一直驚心膽戰,驚心膽戰地看著阿昶長大。
幸而,阿昶現在成長得很正常,很健康。
六歲前的阿昶陽光朝氣,經過父母的死亡,阿昶沒有被刺激到性情大變,沒有長歪,到現在依然很陽光很正常,這讓她很欣慰。
「奶奶,」謝昶突然出現在窗外,他逆著光,微微模糊的面容上帶著俊朗的笑,「木芙蓉開花了,您快來看看。」
「噯,這就來。」沈秀君展顏。
剛開的木芙蓉既明淨如玉,又有紅芳曉露濃的明亮絢爛。沈秀君摘下剛開的木芙蓉,插進花瓶裡。
「放你臥室裡。」她把花瓶遞給謝昶。謝昶抱著花瓶離去時,沈秀君在心底默默祈願,願謝昶也如這木芙蓉般,永遠明淨如玉,明亮絢爛。
夜裡繁星滿天。
床上,沉睡中的謝昶忽然氣息急促起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脖子上的青筋延伸到了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從他漲紅的臉上流淌而下。
下一瞬,他猛地睜開雙眼。
震耳欲聾的雷鳴,鋪天蓋地的暴雨,地上流淌不盡的鮮血在夢境殘片裡沉浮,他劇烈地呼吸著,良久,起身下床。
下床時,手臂掃拂到床邊桌臺,桌臺上的安眠藥「啪嗒」一下落地。
如行屍走肉,又若幽靈一般在宅院穿行,離開宅院,進入宅院旁邊的別墅裡。
他徑直來到別墅天台。坐在天台圍牆上。搖搖欲墜地坐在圍牆上,腳下是離天台遠遠的地面,似乎輕輕一動,他就能墜落下去。
耳邊響起清清亮亮的聲音:「你呢,謝昶,你以後想做什麼?」
以後想做什麼?
他看向腳下漆黑的地面。
地面上彷彿躺著一個鮮血淋漓的女人。女人渾身都在流血,雨水沖刷著她臉上的血,然而她臉上的血卻越來越鮮艷。
滿臉血的女人看著他,露出溫柔的笑,「孩子,累了吧?來,跳下來,來媽媽懷裡。」
「來呀,快跳下來。」她向他招手,慫恿他,誘惑他,蠱惑他。
他身體一動,向下傾斜時,身後陡然響起一道聲音。
「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很危險的,快下來。」
他轉過頭。
站在他身後的女孩,她笑著向他伸出手,「謝昶,下來吧,很危險的。」
她笑起來時,圓圓的眼睛亮亮的,若明亮燦爛的小太陽,溢滿明媚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