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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今早才退熱,身子甚是虛弱,時下情緒起伏又過大,不稍片刻,戚瀅雪便哭暈了過去。

僕婦真怕鬧出人命,忙去找管事。

管事聽說那戚氏又暈了,皺著眉頭差人去請大夫。

本就三四日就能好的風寒,戚瀅雪因夢魘之事,憂愁得愣是反覆病了小半個月才好。

早間,小廚房做好了早食,尖臉僕婦端著清淡小粥穿過迴廊,到了正屋外,沒有半點請示就推門入屋。

入屋後,一眼就瞧到倚靠在窗緣旁的戚氏。

戚氏一身素色寢衣,烏黑長髮披散在腰後,神色呆滯望出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僕婦不禁暗自撇嘴。

旁人大病初癒後是憔悴難看,可這戚氏現今病弱的模樣,竟還有幾分弱柳扶風的病西施之態。

戚氏雖豔麗得過了頭,可大抵是長得美,如今這幅孱弱沒了神采的摸樣,便是心腸冷硬的人也生出了幾分憐惜。

先前雖足不出院,好歹還是有幾分生氣。往常被僕婦碎嘴後,還會氣得瞪她們幾眼。

可時下卻似個被風寒病抽去了生氣一樣,沒了魂的美人殼子。

僕婦總覺得,這戚氏就像一株前頭開得豔麗,後邊卻漸漸枯萎的花一樣,總有那麼一天會凋零在這後宅之中。

僕婦因有同齡的閨女,故而有那麼一瞬的心軟。可又想起郎主此前被戚氏父親用了私刑,險些沒了命,也就暗暗說服自己——

戚氏不過是自作孽,如今報應來了,是他們活該,可憐不得。

把托盤重重放置桌面,湯粥微濺。

“娘子今日都能下榻了,看來也不用我等餵食了,娘子自用罷。”

正欲轉身離去,可卻見那窗後的戚氏依舊失了魂般,沒有半點反應。

僕婦一口氣不順。

早知當初,今日又自艾自憐給誰瞧?!

終還是沒忍住出了聲:“若是想在嵇家活得體面,還不若趁著府中無姬妾,早早懷上子嗣穩住腳跟,哪怕郎主有天大的不滿,也會看在子嗣的面上給你幾分體面。”

說罷,轉身跨出門檻,往外走去。

窗後的人眼神微動,片刻後,轉回身看向敞開的房門,神色恍然。

她被那未來夢魘折磨了半月,總是怕夢魘會成真,戚家下場悽慘,自己也會悲慼死去。

方才僕婦的話,她是聽了進去的。並非是子嗣問題,而是讓她明白不能這麼下去了。

往前有父親為她頂著一片天地,她不用憂愁思慮,只做那無憂無慮的掌上明珠。

今下沒了父親為她遮風擋雨,只能靠自己了。

可時下她被盯得緊,身邊陪嫁僕從都被遣散,無信任之人可差使,她又如何能與父親通訊,提醒他提防嵇堰?

就是有信任之人傳信,可萬一這信中途被嵇堰截下,豈不是打草驚蛇了?

就是順利給父親提了醒,避開了夢中的那一

起禍事,可往後呢?

嵇堰遭她與父親欺辱,懷恨在心,若是夢中陷阱未成,定還會繼續羅織另一張密網,定能叫父親萬劫不復。

這一點,在夢魘之後,瀅雪對嵇堰的手段沒有半分的懷疑。

最根本的,或是讓嵇堰消弭了對戚家的怨恨。

但,可能嗎?

隨即,心下隱約有一道聲音響起。

——若不試試,又怎知不可能?

或許如僕婦所言,待真有了血緣牽扯,那嵇堰也會對她心軟幾分,對父親的怨恨也會減少那麼幾分。

便是不心軟,也要讓那嵇堰放鬆對她的戒備,讓她有機會與父親通訊。

想明白後,空洞的眼神漸漸恢復了些許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