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今夜他的脾氣忽起忽落,她很是不解,但見他大剌剌躺在枕堆裡,眉目生動,清俊無儔,她不由得想起上一回……亦是上一世,血已流乾的他被偷偷帶進這屋子裡的情景,對比此際,她的心沒來由便塌軟了一角,知道這樣似乎不太好,可就是生出一種想寵著他、縱著他的心情……
「侯爺想留,那便留下吧。」她嘆息般道。
好像並未徹底為難到她,宋觀塵再次冷哼,乾脆躺平閉目不理人。
他兀自生悶氣,聽到她的嗓聲低低柔柔如搖籃曲兒——
「知會侯爺一聲,絲芝小院如廁的地方在這屋子外頭左側的小室,侯爺若有需要,自可沿著石頭小路過去,輕易能尋……然後半夜若口渴了,紅泥小爐上備著一壺茶水,隨時有熱茶可飲,再然後……欸,不成,你這樣要著涼的。」
他聽見她起身走開,墨睫忍不住才動,想偷覷,便聽到她去而復返的腳步聲。
下一瞬,他頸部以下全被輕輕軟軟之物覆蓋住,淡雅香氣鑽進鼻間。
他抵然張眼,發現身上蓋著一件蓬鬆被子。
他先是瞪大雙眼,緊接著美目細眯,因為身上這件被子的被套根本是用碎布拼湊縫製出來的,五顏六色,花花綠綠,七彩繽紛到令人……發指,簡直比那種「納百家之福」的碎布被還要厲害。
未等他出聲,她衝著他冰冷冷的俊顏已先笑著解釋——
「這條被子是民女閒暇時候將『幻臻坊』裡餘下的各樣零頭碎布收集起來,再一片片縫接起來製成的,裡邊塞著彈得松鬆軟軟的棉絮,就一直擱在箱籠裡沒用過,夜裡仍是凍人,還請侯爺將就。」
宋觀塵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對應。
她怕他受凍,為他張羅,他內心生出竊喜之情,但又不願她探知太多,怕面子要保不住。
他就是如此這般彆扭,上一世到這一世,頭一回有這般體悟。
蘇練緹的心思沒有他那麼多彎彎繞繞,只柔聲又道:「侯爺是民女的大恩人,見侯爺好好的,無病無災,那樣才好啊。」
敢情她待他好,全因他曾於她有恩,如此而已?
然而她所牽念著的那一世,他根本毫不知曉,完全無感啊!
宋觀塵一下子又滿腔不是滋味,才想刺她幾句,卻見她忙著拍撫他身上的被子,似想將拼布被面上的皺痕一一撫去。
他似躺瞅著她輕垂的面容,那樣認真,那般虔誠,竟讓他的心思驀地飄到前世的那一夜,有一個她,那人亦是認真虔誠,眉眼溫柔,手勁也溫柔,那一個她與眼前這樣的她面容重疊,表情一致,直擊他的心。
他已然說不出話,卻聽到那樣輕軟的一句——
「好了,這樣才齊整呢。」
瞬間如遭電擊,完全不行了!
他一把握住那隻在被面上挪移的柔荑,使勁兒一帶,在姑娘家訝呼中把嬌軟軟的身子扯向自己,和著暖被壓在了身下。
實不知哪裡又惹到他,蘇練緹嚥了嚥唾津,鼓勇道:「侯爺若不喜這件被子,內寢木臺裡還備有一件,只是那已是民女過用的舊物……還是侯爺想回去了?畢竟這兒與侯府相較,定然簡陋太多,怕侯爺要睡不好。」
宋觀塵氣息不穩,眼神如蒼鷹瞰兔,既銳利深沉又跳竄火花,恨不得張口將她咬下,但這般「想咬她」的心情絕非因怒而生,卻是飽含渴求,如久旱逢甘霖,如饑寒交迫之人終得一頓佳傾、一份熱烘烘的暖意,令他幾難把持。
他忽然放鬆,隔著被子半壓在她身上,臉還直接埋在她頸窩處。「侯爺你……」
「本侯困了。」他打斷她的話,輕掀的雙唇似有若無碰觸到她的頸膚,感覺底下那身子微繃,他惡劣地悄揚嘴角。
「侯爺困了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