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到這名聯邦俘虜的平靜,不禁生出了幾絲怪異的感覺。
平靜是裝出來的,酷也是裝出來的,許樂眯著眼睛看著遠處穿雲而上的那根巨大的圓柱形合金建築,猜到那處大概就是傳聞中帝國皇帝居住的宮殿,再次被狠狠震撼了一番,但面部表情卻愈發冷峻。
人這一生能有多少真正重要的時間點?結婚,生子,葬禮……今天他一個聯邦軍人將要面見聯邦最大的敵人,那個好戰狂妄殘忍的帝國皇帝,此時不裝,何時再裝?在這一刻,他分外想念鄒鬱送給自己的寬幅墨鏡,覺得自己應該是杜少卿。
……
乘坐著因為耗能巨大而早就被聯邦能源管理委員會強制命令淘汰的磁懸浮電梯,並沒有用多長時間,便從滿是花樹與監控裝置的皇宮地面來到了天上。
真的是天上。
遠處的太陽向著地平線緩慢移動,雲朵剛剛有了一絲晚霞的氣息,金光蒸騰,紅豔照人,卻似乎就在樓外飄浮著,給人一種觸手可及的感覺。
日夜生活在此間的人,哪怕心志再如何堅毅沉穩親近底層,終究也會被這遠離地面的距離和身畔飄浮的流雲帶動著越來越飄,越來越高,越來越冷漠,越來越習慣俯瞰蒼生並以此為終生職業快感。
帶著一絲腹誹,被緊緊束縛住的許樂艱難地扭動頸部,將目光從皇宮外面的雲霞處收了回來,眯著眼睛望向前方的幽暗,望著幽暗深處那個背影。
那個背影屬於一箇中年人,一個穿著袍子坐於軟榻之上漠然不回首手握黃金劍的中年人。
一面屏風側擋在軟榻之前,上面繪著金黃色的向日葵,此時樓外空中的晚霞反射金光,令這面屏風似要燃燒起來,向日葵似要活過來,然而所有絢爛的光線,落在那個中年人的背影上,都變得黯淡了起來。
因為他是帝國皇帝,宇宙中權力最大的男人。
……
聯邦沒有人見過帝國皇帝的真實模樣,只知道他叫懷夫差,帝國白槿王朝第七十九代皇帝,整個左天星域的無上君主。事實上就連帝國普通貴族平民,都不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長的什麼樣子,自從他登基以來,從來沒有出現在任何帝國媒體中,也沒有任何影象資料流落在外。
聯邦方面的研究認為,這位皇帝陛下是在臣民面前刻意保持自己的神秘感,以便維護皇室快要搖搖欲墜的統治。
在很多相對獵奇性的討論中,人們甚至把這位皇帝陛下和青龍山反政府軍中那位情報首領並稱為宇宙中最神秘的兩個人。
許樂並不這樣認為,在他看來,那位滿口爛牙的大叔才真正配得上神秘兩個宇。
但作為一名聯邦軍人,能夠親眼看到帝國皇帝,如此近距離地接觸對方,怎麼可能不激動?
離滿屏金黃向日葵越來越近,那個穿著袍子的背影越來越清晰,許樂的心情也越來越緊張,自逃離東林後,他見過很多氣勢非凡的大人物,更是總統官邸私人晚宴的常客,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袍子下的帝國皇帝,給他一種特別強烈的壓迫感。
是權力的味道還是死亡的味道?是皇帝這個身份還是這個人本身?許樂分辨不清楚,但可以確定有生以來,大概只有在傾城軍事監獄第一次看到軍神李匹夫時,自己的心神才有類似的搖動。
屏風後方站著懷草詩,軟榻之前有一位白髮蒼蒼的帝國貴族正半躬著身體,在輕聲地述說什麼。
袍中的皇帝緩緩舉起右臂,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足以命令百萬大軍同時停住腳步,連宮外飄來的淡淡霞霧似乎都停頓了片刻,那位貴族的述說戛然而止。
帝國皇帝的聲音有些低沉,就像是一本厚書被風拂起。
“是你殺了德林親王?”
“是。”許樂沒有去看屏風後的懷草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