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兩人出乎意料地一路寂靜,只聽見沙沙的腳步聲,直到遠行客車的喇叭響起來,他們才有力地揮揮手,一切消失在兩人熱淚滾滾的晨風中。
車在往前賓士,速度似乎很快,因為快與不快的概念似乎對肖驍霄來講並不重要,他非常擔心車子能不能在白天的時間到達深圳,如果是晚上,那是很麻煩的。他問司機,司機說,只要不堵車,就是第二天早上的時間到,否則就很難說了,因為這段時間修路,很難說的準。
那麼怎麼辦呢?肖驍霄自己也不知道了。畢竟老同學夏凱華只是說等肖驍霄到了深圳之後聯絡他,再來石巖接他到市內去,車子停在叫石巖的這個地方,據說是在市外,不屬於真正意義上的特區範疇。
但是,老擔心有什麼用處?肖驍霄感覺到自己真正臨陣時刻的大將風度還是不夠,怎麼為這個一個問題攪纏不清,真是莫名其妙。於是在此時,他才開始關注將要與自己在這個流動鐵殼裡要共處二十多個小時的勞動大軍。那年代,凡是乘坐這種交通工具去深圳的,就是打工的,絕對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會放走一個壞人。即使自己這個號稱去“實習”的,也是一個徹頭徹尾假冒但是不偽劣的產品。
前排只有三個位置,與肖驍霄並排的看上去是一對四十歲左右的夫妻,沒有什麼特徵,因為在長河這個山裡世界,大家的長相差別就那副模樣兒,即使是再過目不忘的人也可以一轉頭就對他們兩個煙消雲散了。這樣的一對夫妻,似乎對自己將來的二十多個小時夠不成威脅,肖驍霄扭頭往後掃描了一眼,一切普普通通,不過他感覺到車老闆的生意不太好,因為還有很多空位置。
但是很快,肖驍霄就發覺自己錯了,車子離開縣城十公里左右就來到了一個小鎮,叫竹市鎮,是臨近三個縣的省道交匯點,所以初顯繁榮。車到這兒至少等了一個小時,在縣城上車的人差不多按耐不住憤怒的時候,也在肖驍霄想把貪財好貨的司機撕成碎片的時候,在終於陸陸續續地上了一些人的時候,更在司機和三個乘務工作人員頻頻回頭似乎永別的留戀下,車子終於絕塵竹市鎮而去了。
經過這麼一回軟硬不著邊的折騰,肖驍霄心情變得特別糟糕起來,覺得什麼都不如意了,彷彿一股無名的怒火從屁股往上冒,他奶奶個孃的,怎麼這個社會這麼不注重人的基本合法權益,想停車就停車,上客就上客?誰來保障我們的權益?至於這個權益是什麼,這可能只是一種民主意識的初步自發性的萌芽,他有什麼具體的豐富內涵,不是肖驍霄這個時候所能夠想清楚的,就連民主的始作俑者可能也未必能夠說清楚,何況這個剛剛初涉社會的毛頭小夥呢?
煩躁不安的肖驍霄覺得非常絕望,一下子整個車廂都變得無邊無涯的壓抑,氣氛微微緊張起來,彷彿一切都要爆炸一樣!肖驍霄一下子覺得非常的虛弱,心靈深處波瀾起伏,鼻孔冒出微微的粗重呼吸聲,他靠著坐背,眼光迷茫,頭歪在一邊,處於似醒非醒之間。當他還在這種無法言說的痛楚狀態的時候,車子吱呀一聲,停了下來,司機們狗叫一般地吼了起來:廣州、東莞、石巖、深圳……
原來車子到了另外一個隸屬於長河縣的縣市交界點小鎮石江鎮。肖驍霄不禁暴跳如雷,但是也只能從從喉嚨裡咕嚕出一句只有一個人聽的清楚的話:狗孃養的雜種……然後噌的站了起來,跳下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久久地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大概一個小時以後,車子終於又前進了。肖驍霄才發現,車上已經坐滿了人,連過道上都搭好了小板凳,坐滿了一溜人兒。這對於肖驍霄來講,不啻為一件好事情,就象豬欄裡的豬餓了,他會哇哇叫的,當主人餵飽了它,它就會溫順地睡在豬欄裡,長的肥肥胖胖的,不吵也不鬧,彷彿它的全部生活未來就是在等待主人的屠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