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喇嘛說的話。”鄭雲龍問自己和天空:“莫非在藏地,真的有凡界看不見的神在轉悠?”他翻身仰望藍天,將頭枕在手掌上,他騰出一隻手再一次摸了摸眉心,除了一道較深的眉間皺外什麼也沒有,正好旁邊有一潭清澈的積水映襯出藍天裡的白雲,他趴在水邊仔細地看著自己的額頭,“除了自己的臉,什麼痕跡也沒有。”一隻嗡嗡叫的蜜蜂的雙翅吹皺了潭水,他琢磨,“還是戲裡唱得好,走到哪山唱哪山的歌。我現在首要的任務是藏好心中的安拉,能同陸大人這樣的秀才舉人在一起,真是神助的福分。過去發誓好好幹,在現在看來,只是憑自己一腔激情,怎樣幹?兩條腿卻不知向何處邁。能在二千五百人中,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走進邊軍的‘心臟’,我知足了。”他站起身用手抖掉身上的塵土,望望雲彩極少的天空,藍藍的天空似乎在對他在微笑,他皺起鼻孔舒坦地呼吸著這種氛圍,呼吸著藏人給予他的“特殊”饋贈,從這一刻,他感到身後有一股身不由己的巨大力量正推著他,使他不能止步,他的命運被這股力量左右著,像兒時坐在獨輪雞公車上被人推著忽東忽西,無法控制,他問自己:“這股力量是群澤堪布?還是澤榮和巴當的藏人?還是曹統和陸大人?噢,仁慈的真主,給我明示。”他反覆地想,“也許都有吧。”納悶之際,遠處的果園飄來從法國引種的蘋果熟後的芳香,他的視線順著鼻子聞道的香味移到栽滿果樹的山坡,他萬萬預測不到今後他在巴當一住就是十六年。
在陸大人身邊做事就像掉進了一個沒有聲音的世界,往日操場上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轉眼成為無聲的伏案閱讀,軍服變得乾淨整潔。陸大人那裡匯聚了一幫用腦子指揮槍桿子的人,他們也在打仗,但打仗的物件變了,這些人每天的戰爭就是同地圖的戰爭,正如戲中唱的,他們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靈魂。離開軍什的時候,表哥“酸溜溜”的出言大致地概括了他往後的生活,“羨慕你啊,你要去同打腦殼仗的人待在一起了,他們是用腦袋扣動板機的聰明人,祝兄弟早日飛黃騰達,但願弟弟做‘皇帝’,哥哥也有馬馬騎。”
五十開外的陸豐華深居簡出,如果趙大人不叫他去議事,他就同大姑娘一樣幾乎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鄭雲龍在背地裡聽到參事們議論他說:“他是要書不要女人的角兒。”寢室裡除了滿屋刺鼻的葉子菸味外,僅有一撐藏床、幾把太師椅和一張寫字檯,幾乎沒有什麼其他物品,唯有就是四個大木櫃裡裝著的書籍,用一貧如洗來形容也不為過,表哥聽完他的這番形容後罵道:“你懂個屁,陸大人的錢財是堆在腦袋裡,那才是金山銀山。”
令鄭雲龍終生難忘的是陸文案睡屋的牆上貼著的四句話:百無禁忌,執行不止,隨遇而安,適可而止。四句話對他產生了終生的影響,從那一刻就他把這四句話牢牢地記在心裡,一有空閒就反覆斟酌,仔細品味。當下,陸大人安排給鄭雲龍的任務就是學好藏話、佛教常識和藏地民俗。在巴當蘋果飄香的季節,就在鄭雲龍勤奮地記憶藏漢譯音“天叫朗、地叫薩、驢子鼓日、馬叫打……”的最初日子裡,陸豐華對康藏的研究也在逐步地深入。
23 大手筆(4)
一個悶熱的午後,在靜得能聽見自己呼吸的書屋裡,太陽照著趙爾豐捂住鼻子的影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曹山和吳參軍。“哎呀,大人怎麼親自來了,有事的話遣人來叫我隨即就到。”說話間陸大人急忙滅掉葉子菸,吩咐勤務兵沏茶,鄭雲龍迅速將門背後裝有灶灰的撮箕提到陸大人書桌的右手邊,將灶灰撒在陸大人吐的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