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成家吧……”
順子此時哪裡還聽得進去她在講什麼,腦海裡不斷重複著一句話“玉兒給我褂衫穿了。”
就在這時,突然從宋氏的身後,從西廂房的門前,傳來了用力潑水的聲音。那“譁”地一聲響,把她嚇了一跳。
她驀然回首,只見趙氏正單手拎著一個水盆,站在那邊無言地望著她。
在淡淡的月光下,趙氏的那雙永遠含笑的眼睛,射出了比錐子還犀利的目光。
這目光,使得宋氏心中一悸,頓時亂了方寸,連跟順子打個招呼都沒能顧上,就急轉身一頭鑽進了屋。
她一頭撲在炕上,費了好大的勁,才使自己平靜下來。
這時,她後悔了,後悔自己太性急,沒看準家裡人都睡了沒有;也後悔自己在趙氏出來後太失態,沒有沉住氣穩穩當當地走進屋,就象啥事兒也沒有一樣。
其實,她只想謝謝順子……再勸勸他……
宋氏躺地炕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她擔心趙氏明天會告訴公爹,到時她該怎麼辦?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門一聲響,張義光竟然從外面醉醺醺地回來了,他那如雷的鼾聲和那燻人的酒氣,使她更加難以成眠了。
這一夜,她根本就沒有閤眼。
而在這一夜,同樣沒閤眼的,還有張老爺子。
宋氏給順子送東西的事情,他全都知道了。他躺在炕上,心情無比的沉重。
他知道這件事,並非趙氏跑來告訴他的。
那趙氏,是個精細的人。她看到了宋氏,宋氏也看到她。因此,你讓她去公爹那裡告狀?不,她才不會幹這種明睜眼漏的事情呢。從某種程度上講,趙氏是具體一定戰略眼光的人,她認為男女之間的那點子事,有初一就有十五。所以,她不急,讓別人捉姦拿雙該多好,何必自已出面,趟這淌渾水。再者說,出了這檔子事,往後她也更好拿捏宋氏,看她還服不服軟。
她回到屋裡頭,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事兒連張義勇都沒有告訴。
張老爺子之所以會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最近家裡頭好事連連,有了銀子,又買了地,又買了牲口的。他一連幾夜都興奮得睡不著覺。他在炕上想著在新買的地頭上種點啥糧食……越想呢心裡越美,祖上多少代都沒像他這輩這麼富裕過了,他啊,如果到了那一天,就可以安心閤眼了。
很快他進入了朦朧的睡意之中,宋氏從屋子裡走出,以及她輕聲喊順子的時候,他都沒有聽到。
但是,隔壁老王頭的一聲喊叫,把他給驚醒了。他依稀看到外面有動靜,就爬起身來,從視窗偷偷地往院子裡看。在院子裡的虎子,像是有心靈感應似的,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衝著視窗叫了兩聲,但一看他臉上的不善,就再也不敢叫了,也同張老爺一樣,用眼睛死盯著宋氏和順子。
直到趙氏出來倒洗腳水,他才把頭縮排去。
張老爺子倚牆而坐,再也睡不著了,他的心裡彆扭得很。
對於宋氏,他是喜歡的、寬容的、偏愛的。從過門兒到現在,他從來沒對她發過一次脾氣,瞪過一次眼睛。即使她有了什麼錯處,他都千方百計地為她遮掩。
包括剛進門的那一年,宋氏揹著家裡人,跑回孃家送苞米麵兒的事,他也知道。雖送的不多,每次不過兩碗米或面。為啥知道的這麼精準呢,因為他有個特點,喜歡在糧食袋上偷做記號,而且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記號。
可他從來不說。宋氏往孃家偷拿糧食,他不僅不生氣,還很高興。因為他知道宋王氏過得清苦,也在日日夜夜地為她懸著心!有時,也想以親家的身份給宋王氏一點資助,可家裡也窮,人口也多。他說話,辦事兒啥的,就不能不考慮影響,不能不防備有人挑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