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九爺忽然伸出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向來沉鬱寒沉的語氣也軟了幾分,“怎麼不告訴我?我好給你重寫一份。”
重、重寫一份??
木予完全控制不住的張大嘴,吃驚到無以復加。
九爺不止沒有生氣,居然還說要給她重寫一份!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而且,那個聲線是怎麼回事。
他從來沒聽時九爺的嗓音這麼“正常”過,一時間竟然感覺有點毛骨悚然。
“好。”明昭從外套兜裡掏了一會兒,將一張皺巴巴的主持稿掏出來,很爽快地遞給時九爺,“謝謝。”
木予僵硬了。
這倆人還真是一個敢提,一個敢接。
時九爺接過那張紙放在一旁,擺擺手讓木予去拿卡紙和筆。
明昭則是低頭,繼續認認真真在畫本上畫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線條。
周圍安靜下來,只剩下了茶壺咕嘟咕嘟溫煮的聲音,以及花茶的芬芳香氣縈繞四周。
十來分鐘後,時九爺收起筆來,輕輕吹了吹上頭的墨汁。
明昭抬頭,就看見兩張一模一樣的卡紙上,寫著一模一樣的主持稿內容。
旁邊還擺著他剛用過的鋼筆,跟明昭那支款式一樣,只不過顏色是純黑的。
“另一張給你備用。”時九爺語調沉穩。
她正要接,手機就忽然震了一下。
接著又震了好幾下。
然後,電話打進來了。
前頭那幾條簡訊都一閃而過,但明昭眼睛快,全看清了。
訊息是明泰安發來的,意思是想讓她回去吃飯。而現在的電話,卻是明昭的爺爺打過來的。
她想了想,接起電話,“爺爺。”
電話那頭傳來慈祥而年邁的聲線,“昭昭啊,聽說你回錦城,我就到家裡來啦,可是你怎麼不在呀?”
明爺爺輕咳兩聲,嗓子有些沙啞。
明泰安和周月明顯沒將他們之間的事情告訴明爺爺,所以老人還以為去明家能看見她。
明爺爺住在一個適宜養老的郊區,沒通地鐵,老人又暈車加不樂意花錢,所以始終不肯打車也不肯讓明泰安派車去接,於是這回為了見明昭,是顛顛兒地倒了兩回公交,才坐上地鐵終於到了明家。
想必是很累,聲音聽著都染上了疲憊。
“昭昭現在都高二了,是不是要上晚自習?很累吧,爺爺給你準備了你喜歡的紅糖燉蛋。”明爺爺見明昭沒說話,就又笑著開口。
一年多前,明昭生了一場大病。
當時鄉下醫療條件不行,醫生直接就下診斷說明昭活不了。梅姨打電話給明家沒人接,於是想了許多法子,終於找到了明爺爺的電話。
那天下著很大的雪,從錦城去洛鄉的路都被封了。
明爺爺年輕時在軍隊裡學了些醫療的本領,於是立刻帶著藥品踩雪出門,坐公交到封路處,下來足足走了兩個小時,才走到洛鄉的小村莊裡。
也是自那以後,他染上了膝蓋疼的毛病。
“我這就回去。”明昭的語調放緩了不少,眉眼間的燥卻悄然浮上來。
她本想著,等這周給梅姨檢查好身體,下週末她就去明爺爺家看望。可沒想到,明泰安居然讓老人專程跑這麼遠到明家來。
結束通話電話,明昭回屋拿上自己的書包就準備趕回明家。
她的書包裡放了手機和電腦,跟來的時候一樣,帶走的也沒多少東西。
時九爺的輪椅停在門口,手裡拿著剛才謄寫好的主持稿,將她書包的拉鍊拉開一條縫,把兩張帶著香氣的卡紙放進去。
然後,又遞上來一個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