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面孔 第一章(1)
我也感到,只是徒然,
把人類的瑰寶聚集在身邊,
等到我最後坐下來的時候,
仍無新的力量從內心湧現。
——歌德:《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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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英跟錦城裡許多女人一樣,死纏著男人不離婚,這讓劉佳生非常頭痛。
以前沒有這種感覺,稀裡糊塗地,他在三個女人之間周旋,有時還自鳴得意,以為自己如魚得水,瀟灑自如。想到丁雨英雖然討厭,但韋玉是那麼的溫柔體貼,杜青是那麼的美麗可愛,真可謂,堤內損失堤外補了,上蒼待自己夠意思。而現在,他突然急了,因為杜青已經向他攤牌,孩子漸漸大了,這種日子再過下去,對她影響不好。要麼一刀兩斷,孩子的事她一人負擔。要麼他趕快離婚,她與他重組家庭。
碰上這事,龜孫子才不急。
他把急火發在丁雨英身上,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跟丁雨英做離婚的工作,也不是三次四次了。想想,杜青的孩子都九歲了,他能不急?但丁雨英這人,踢足球的料兒,能當出色的守門員,任你千計百出,什麼找找朋友,敲敲邊鼓,發個“角球”,或者直接任意球,她就是左推右封,抱緊葫蘆不開瓢。你頭破血流了,她仍然堅守城池不失。一口咬定,想離婚,不難,你劉佳生不是本事大嗎,你能叫太陽從“西大院”那邊拽出來,咱立馬就離,誰不離,誰就趴下去走路,吃飯只用嘴拱,睡覺臥在涼地上,說話時先“汪汪”兩聲……難怪他的作家朋友齊林說,你老婆的語言感覺真好,要是寫小說,肯定有出息。他連連擺手,苦笑著說:“哪一次說起離婚,我都旱蛤蟆盼雨似的,希望她答應,她可好,總把我再往熱鏊上推一推。”齊林並不怎麼同情他的遭遇,反而拿他開玩笑,說你是旱蛤蟆,其他女人的柔情似水,讓你正好活在滋潤中,丁雨英適當地往熱鏊上推推你,叫你過過火熱的生活,痛一痛,別忘了自己的胎衣埋在鄉村的豬圈裡,沒什麼不好。畢竟是四十歲的人了,記憶沒有先前好了。用偉大導師列寧的話說,忘掉過去,等於背叛啊!他用手指指朋友,你小子,又拿哥哥尋開心。兩人笑過,開始喝酒,小醺後,一人遞上一隻胳膊挽著走,跌跌撞撞,找家洗腳城泡一泡,眯一會兒,再回家去,先前的著急變得木呆呆的。
這一回不同,他可真急了眼,焦了心,火燒了眉毛。
與杜青相處這多年,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說。他知道杜青平時說話不多,但每句話都是深思熟慮的,一旦說出,一定會做得到。這是他喜愛她的主要原因。當今世上,能說到做到,不放空炮的男人都成了稀有動物,更何況一個小女子?她跟自己這麼多年,沒提過什麼要求,即便是她分娩住院時,也沒有強求他非到場不可,碰到事情,總是先朝他微微一笑,再低下頭輕聲說,你忙吧,我自己行。
這一次的語音同樣低緩,但無疑是最後通牒。他捨不得她,就只能再次找丁雨英。上午九點多,他趁著去河北岸檢視農資市場,順便到杜青那兒坐坐。幾天不見,依舊想得慌。恁多年了,這不是愛情是什麼?杜青給他沏了杯咖啡,讓他坐在窗下的沙發上,陽光剛好由半開的窗簾間瀉在他一邊的肩膀上,他看到對面的鏡子裡,自己半明半暗,整個身子明暗相切,有些古怪。他不想看到自己這樣子,馬上起身,到正在搭內衣的杜青背後,抱住了她。若是以往,杜青馬上癱軟在他懷裡,任他揉搓撫弄。她的頭斜枕在他臂彎裡,烏黑的長髮瀑布般掩上他的胳膊,雙目微閉,紅唇輕顫,露出一種嬌羞的渴望來。
錦城面孔 第一章(2)
這次卻沒反應,給他抱上了,她仍舊忘不了搭內衣,還有意甩了甩,內衣的幾星涼水打到了他的臉上,他馬上鬆了手。
她讓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