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緣分被太皇太后砍斷了,她連去古北口等他的機會都沒有了。素以心裡不好受,又不能把喪氣做在臉上,只有窮裝大方,裝不在意。她說,“主子,我和小公爺的指婚還能撤嗎?我知道老佛爺肯定都安排好了,這個檔入了宗人府,以後就撥不出來了。想撤只有等太皇太后再下旨,是不是?”
她的眼睛在燈光下澄澈得像一泓水,皇帝莫名感到難過,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太皇太后的懿旨只要出了口,基本已經無法挽回。可是他不死心,只要她答應,辦法是人想出來的。不就是名聲嗎!說他搶小舅子的女人,說他忤逆太皇太后,這些都不是問題。他就想得她一句話,她點個頭,一切難題就迎刃而解了。其實明明可以強迫她,可惜他不忍心。他不拿她當後宮那些用來消遣的嬪妃,要和她過日子,希望她心甘情願,這是起碼的尊重。
他上前牽她的手,“素以,朕再問你一遍,你願不願意留在朕身邊?你說願意,朕馬上夜闖宗人府,親自毀了那道懿旨。”
皇帝衝冠一怒太簡單了,根本不需要成本。但是這樁事之後呢?她很寶貝自己的小命,也愛家裡的阿瑪額涅還有哥子,不願意連累全家削籍,入辛者庫為奴。他們是螻蟻,沒法和象腿比粗。但凡有點出格的念想,還沒動作大概就給碾死了。這陣子暗流洶湧,她自己清楚知道她這樣的人不能在宮裡生活。不說別的,一個瓊珠當時就讓她厭惡至極,要是面對幾十個嬪妃,那往後的遭遇定然難以想象。還有那位虎視眈眈的太皇太后,她才六十出頭,要是長壽些活到七老八十,天天的橫眉豎眼,那日子怎麼過?
他看著她,臉上滿含期待。素以不是十四五歲的孩子,她要顧慮的太多。一面捨不得他,一面又要周全家裡人。皇帝權勢再大,架不住有心人往王法刑律上靠。在旗的但凡有點小權的人,哪個身上是乾淨的?太皇太后要下死勁找茬,吹口氣就能讓一個姓氏凋落,化成灰。
得罪不起啊!她搖搖頭,“這是要讓奴才死無葬身之地呢!您別這麼幹,我跟不了您,咱們做親戚也挺好。往後隨小公爺進宮來瞧皇后娘娘,說不定還能遠遠看您一眼。其實留點念想,比咱們都陷在水深火熱裡好,您說是不是?”
“我不夠。”皇帝苦笑著,“你能這麼冷靜,我做不到。我都快瘋了,都敢搶走你,我就殺誰。”
素以嚇一跳,“您別這樣,何苦遷怒不相干的人!”她彎著眼睛笑,“您瞧我也沒什麼好的,我脾氣衝,腦子裡又少根筋,我還是個捏不住的油葫蘆,偷奸耍滑無惡不作,您看久了會噁心的。”
“那些都是好的,我都喜歡。”皇帝上下打量她,有點強顏歡笑的意思,“你看你,肩是肩,腰是腰,最要緊的是屁股大,好生養。”
素以騰地紅了臉,“您沒事兒琢磨這個,不像話啊!往後您不能再在言語上調戲我了,被人聽見了不好。這是我最後一回和您走得這麼近,明兒我就去皇后宮裡當值,您要是為我好就別留我。”
讓她去長春宮先前已經和皇后達成共識,可從她嘴裡說出來,又像刀劃過心頭,有別樣刺痛的感覺。他嘆了口氣,“你一點也不戀我?”
素以直想哭,拼了命的忍住了。誰說她不戀他?她腦子裡全是他!這不是沒辦法嘛,不能叫他和太皇太后鬧翻。帝王家的家務,折騰起來不好看相。何況暢春園裡還有位太上皇,雖說放了權,對皇帝的行為仍舊可以制約。她心疼他,他不說,苦處和難處她也都知道。
“這是為您好,也是為我自己。您要是懂我,就一定能體諒我。”
皇帝緩緩垮下肩,頓了頓才道,“明天我要進園子,你跟我出宮。你家在東城靶兒衚衕?我讓人送你家去,在家呆半天,回頭再派人來接你。”他說著,給她捋了捋領上的狐毛出鋒,“我不在宮裡,不放心把你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