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長滿壽嚥了口唾沫,“嚴太醫說如今藥對娘娘的身子不起大作用了,像往旱地裡潑水,一點兒不濟事。快則一月,慢則半載,皇后主子壽元……就盡了。”
來得這樣快麼?他背手站著,茫然看遠處深藍色的天。她說害怕過冬,大概也有預感,看來這個冬天的確會成為她的夢魘。
生死榮辱本來就聽天由命,在宮裡時愁雲慘霧,出了宮回靜宜園,又是另一番歡喜景象。欽天監博士請了老虎阿哥的年命貼,選在九月二十二午正三刻洗三。洗三是阿哥落地後經歷的頭一個大儀式,阿瑪額涅尤為看重。操持不用自己過問,底下人把各樣東西都準備的妥妥帖帖的。產婦坐床,萬歲爺幹什麼呢?就負責弄兒吧!
阿哥尿了炕,正放嗓子哭。他才散朝回來,老遠就聽見那糯糯的小聲氣兒。腳下加快了進屋來,左看右看覺得兩個婆子伺候不得法,把人轟走了自己撈袖子上手。
素以唉唉的叫,“這小子一天拉那麼多回,腸子是直的麼?”
皇帝歷練了兩天手法很純熟,邊摘尿布邊道,“大概腸子短,吃的又多,可不直上直下了。”給兒子擦洗一遍,收拾乾淨又是個好娃娃。寶貝的摟在懷裡搖一搖,老虎本來渾身發紅,這兩天褪了,看著是細皮嫩肉一張小白臉。眉毛淡淡的,嘴唇鮮紅。還有那墨一樣的眼睛,宇文家的後代瞳仁裡都有一圈金環,老虎的看上去又特別亮,皇帝高興壞了,“好小子,將來眼觀六路,拿全套本事來給阿瑪辦差。”
素以不能下床,探著兩手說,“讓我抱抱。”
皇帝遞到她懷裡,溫聲囑咐著,“抱一陣兒就給我,沒的胳膊酸了,出月子手抖。”
她把兒子端在膝頭上,豎著抱,老虎腦袋沉,歪在一邊,皇帝看了忙過來矯正,說孩子嬌嫩,豎著別把脖子舂短了。素以怏怏的,這人伺候月子可煩死了,這不成那不成的。也不愛搭理他,仔細觀察老虎的五官,嘖嘖道,“咱們哥兒嘴長得像阿瑪。”
皇帝唔了聲過來看,那圓圓的一圈!他好笑起來,“我哪裡是這樣?”
素以招呼鼓兒拿鏡子來給他照,“我頭一回見您吶,是在小公爺府上。踩您一腳我就抬頭看,心說這爺們兒怎麼長了張秀口,比女人還漂亮。”她指指點點,“看看,不紅豔嗎?不嫵媚嗎?我那時偷偷的想,這嘴就是用來親的,不知道碰一碰什麼味兒……”
她喋喋說著,皇帝已經靠上來,四片嘴唇結結實實貼在一起,臨了還打了個響嘴,“怎麼樣?”
屋裡有外人,他一點不知道避諱。素以紅著臉低下頭,仍舊說了句,“甜。”
他們那股膩歪勁兒素夫人看久了也不覺得硌應,進門的時候撞見了,略等一等,等他們溫存過了再進來。素以仰著頭問,“時候到了?”
“內殿司房送金盆來了,收生姥姥也等著送阿哥過去呢!”素夫人說,“你坐著別動,我抱過去就成了。”
素以邊下地邊抿頭,心裡還是有些捨不得。洗過了三就沒她什麼事兒了,母子就要分離了,想起來胸口堵得慌。臉上不好做出來,還裝得很大度,只說要給兒子添盆,一道跟著去了正殿裡。
正殿佈置得很喜慶,案上供神,牆上貼紅紙,滿堂的妃嬪和皇親國戚兩腋侍立著,先是熱熱鬧鬧一通見禮,哥兒一來,儀式就開始了。
收生姥姥也是當初接生的穩婆,辦起來極其的盡心。堂屋正中間擺著大金盆,親朋們輪流往盆裡添水,收生姥姥高唱“長流水,聰明靈俐”。再往盆裡添棗兒、桂元、栗子之類的喜果,她就拍手,“早兒立子、連中三元”。
素以一旁觀禮,待到大家往盆裡投首飾的時候才看見賴嬤嬤,她攜了皇后賞的金銀八寶和金銀如意來,笑著蹲福,“給貴主兒道喜了。”
長春宮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