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羅盤從最開始方向就不對,那麼他從出發起,就註定走了一條錯誤的路線,不管婁姨算得再怎麼精準,他也不可能在這裡碰見他要找的那個人。
而如果羅盤的方向不對,那麼能給羅盤動手腳的,就只有把羅盤給他的殷無書。
又是殷無書……
在這個念頭閃過的那一瞬間,謝白頭一回感受到了急火攻心的焦躁感,但這股怒氣剛衝上頭,就在他腦中蒸出了一片漫漫無邊的茫然。
為什麼殷無書丟開他自己上路……
為什麼殷無書要動那本《西窗瑣語》的手腳……
為什麼在妖市上殷無書要帶著他一口氣吃遍所有他曾經想吃的東西,一副可能很久都不會再見的樣子……
甚至於為什麼最開始殷無書總能和他同路……
前前後後的一些事好像突然都能串聯起來了——當初婁銜月卜算完方位,謝白打算上路的時候,殷無書的態度輕描淡寫得幾乎反常。現在想來,他哪裡是輕描淡寫,根本就是從那時候起就打算好了,要一竿子把人支到一個完全錯誤的目的地。
謝白有一些茫然。
他茫然並不是因為他不知道殷無書要做什麼,相反,他幾乎不用想都能猜到殷無書的目的。不管殷無書這人有情還是沒有情,有心或是沒有心,都不會害他,不可能也沒必要。
殷無書這麼做的目的要麼是想強行阻止他去找那個人,要麼是想替他找那個人,這兩者殊途同歸,都是為了保護他。
謝白不傻也不是白眼狼,他不會因為曾經殷無書將他掃地出門的絕,就完全否定掉之前那一百多年裡殷無書的好。其實正是因為始終記得,才會時過百年依舊不得釋懷。
他只是茫然於殷無書態度的反覆。
既然已經用當年九天九夜的閉門不見,和一百三十二年的漫長時間來證明自己感情寡淡、事不過心,現在又何必再對他好呢……
是對丟棄太久的小貓小狗又重新起了惻隱之心,還是其中另有隱情?
謝白雙眉一蹙,猛地站起身,大步朝小屋的門走去。
他想見殷無書。
前者也好後者也罷,他現在就想見到殷無書!
一旁的鮫人還沒發現他神情的異樣,在屋裡滾了幾圈後,還納悶地嘀咕了一句:“這屋子看起來突兀無比暗藏玄機,但是進來到現在好像也沒什麼事情,倒是挺暖和的,跟外面的冰天雪地比起來,簡直是避寒佳地,就是多呆幾天我也沒意——怎麼?這就休息完了要出門了嗎?”
他剛嘀咕了一半,就發現謝白抬手撥開了屋門上老式的木質門閂,於是也跟著從地上爬起來。
誰知他還沒站直腰,謝白扯動門栓的動靜就大了許多,就在他抬頭朝門那邊看的時候,謝白猛地拍了一下門板,發出“砰——”的一聲響,驚得鮫人脖子一縮,“嘶——你怎麼啦?!”
謝白麵無表情地回了一句“門打不開”,而後轉身便是一腳,猛地踹在門板上。
“咣——”的一聲巨響在小屋裡來回震盪,整個小屋似乎都抖了抖,但是又依舊金剛不壞地堅·挺著。
鮫人:“……”
謝白站在那裡盯著那扇門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眼同樣閉著的窗,轉身衝鮫人道:“我們被鎖在這裡了。”
他的語氣平靜極了,表情也同樣平靜極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極致的平靜在鮫人看來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記得阿姐曾經說過,越是看起來冷冷靜靜不發脾氣的人,真生氣時就越恐怖,還不是那種歇斯底里的恐怖,而是他明明一舉一動都壓著,但你總覺得說不定下一秒他就會直接炸掉一座城。
現在的謝白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
鮫人先是被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