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極輕地嘆了口,垂下的目光輕飄飄地落到了崖下,停在了謝白身上。因為黑雲未散又揹著天光,從謝白的角度,看不大清楚他眼裡的情緒。
即便剛才疼得幾乎沒有意識了,謝白還是很清楚,他的到來並沒有對殷無書有任何幫助,反而似乎妨礙了他的計劃,至少,在他身體出現異狀之前,冰中的那個人還沒有能掙脫金線桃之夭夭的徵兆……
儘管他並不清楚剛才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會跟崖上崖下的兩個人同時產生聯絡,為什麼會有那樣大股的靈力藉由他的身體通行灌注?
可不管過程多麼令他茫然,後果都已經擺在了眼前。他本意是不想讓殷無書替他單刀赴會,卻好像忙了倒忙。
謝白心裡多少有些自責和懊惱,他眉心壓出了一道淺淺的褶皺,一動不動地接著殷無書的目光,下意識地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手,手指因為彎曲的緣故在雪地上刮擦出三道淺淺的痕。
殷無書看了謝白一會兒,也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他這些微小的動作,突然衝他招了招手。
謝白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發現鮫人在雪上壓出了一個魚形的深坑,正翹著尾巴咿咿呀呀地哼著,婁銜月再更遠處一些,剛翻身從地上坐起來,揉著自己的腰。
他略遲疑了一下,沒什麼力氣的手撐了一下雪地,慢慢站了起來。
因為剛才冷成了冰,又在雪地裡單膝跪了好一會兒,謝白只覺得周身的關節都變得僵硬起來,每動一點角度都發出“咔咔”的微響。
一直死死貼著他的小黑貓繞著他的腳踝轉了兩圈,仰著圓滾滾的腦袋,翹著細細的尾巴,小聲叫了兩下。
謝白衝它動了動手指,它便顛顛走開了一些,一個助跑,三兩下爬上了謝白的肩膀,一個勁地用毛茸茸的臉去蹭謝白的脖頸。
他順手撓了一把小黑貓的下巴,仰頭估算了一下山崖的高度,而後動了動手腳,一個翻身便像鷂子一樣繞著山壁掠了上去,又踏雪無痕地落在殷無書面前。
“怎麼又繃上臉了?”殷無書有些好笑地說道,聲音不高,微微帶著一點倦意,卻並沒顯露出失望或是不高興的模樣來。他伸手摸了一下謝白垂著的手指,皺著眉“嘖”了一聲:“比這天山雪峰還冷,夠格給它當爹了。”
謝白卻沒心思跟他笑,他被殷無書捏著的手指蜷了一下,皺著眉開口道:“我把這事——”
他沒說完,殷無書就打斷了他的話音,道:“怎麼?你以為搞砸了?”他閒閒地笑了一聲,道:“沒有,你來得正好。”
謝白:“……”睜著眼睛胡說八道?
他看著殷無書血色淺淡的臉,又轉頭看了眼崖下的一片狼藉,面無表情自嘲道:“怎麼個好法?幫你把你對付的人放了?”
殷無書十分自然地點了點頭:“對。”
謝白:“……”這是諷刺?
“你剛才看到釘子沒?”殷無書見他還是一副寡淡模樣,就知道他心裡還拗著一股勁,玩笑似地拎著他一根無名指抖了抖他的手:“大概你這根指頭這麼長的銅釘。”
謝白點了點頭:“看見了,你釘的?”
殷無書“嗯”了一聲,道:“我早年跟他有些過節,未免他繼續晃來晃去討人嫌,我把他弄了個半死,封在這天山了。當初封他的時候,挑的是最厚的一處冰地,直貫而下近百米。”
“地下?”謝白一愣,那人剛才明明是被封在冰壁裡。
“因為他中途逃出來過。”殷無書抬手指了指謝白的心口:“我後來才知道,你的百鬼養屍陣跟他有關,那些釘子是我早些年釘進去的,一共八十一根,每根都刻了咒,把他重新釘在了山壁的冰層裡。誰知道老實了百八十年,又開始不安分了,你最近體質異常也和他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