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斷斷續續下了幾日,長安城裡銀裝素裹。
人們沒有因為寒冷而停止了年節的準備,東西市處處透著熱鬧。
雪地上臨時圍個竹籬笆,就是小羊們走向歸宿的地方,連“咩咩”的叫聲,都被歡愉的人們當成,最溫柔的歌唱。
再貧窮的家,多少都要置辦些年貨,一年才捨得買一兩回的肉,不論肥瘦,只要掛出來,很快就被人搶購一空。
這熱鬧洛泱是感受不到了,她病剛剛好些,連房門也不許出。
李奏總是拉著元楓,找各種一眼就能看穿的藉口來看她,李明珠早知他倆兩情相悅,也就睜隻眼閉隻眼,只不許下人胡亂議論。
今天可好,連裴煊也一起來了。
“我這段時間忙得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你倒好,忙裡偷閒生起病來。快點好起來吧,去外面看看,長安城最美麗的時候。”
裴煊這個度支使,這幾天確實忙得連午食都常常只能吃兩個胡餅,戶部管發官員的料錢,度支管發官員的祿粟。
朝廷這幾年打腫臉充胖子,京官這兩項還往上漲了漲,不過,只限於從四品以上,其他級別基本上與四十年前一個水平。
過得寬裕的只有使職,就像鹽鐵使、榷茶使,他們的月俸有上千貫,比同品級京官不知高了多少。
聖上為了收買京外地方人心,又常常找理由封各種散官,這都是要在朝廷領取俸祿的。
聖上發愁只在一瞬,戶部和度支才是愁白了頭。
年年難過年年過,裴煊只想把大家的祿米發下去,有錢沒錢都要過年不是?
“我已經快好了,你們離我遠點,最後三日是最易傳染的時期,別等我好了,你們又病了。”
李奏似笑非笑,昨天他湊上去要親她,她就是這個理由把他推開的。
“這是什麼?”洛泱開啟裴煊帶來的食盒。
裴煊笑道:“這是府裡自己做的甜糕,以前你最愛吃了。”
甜糕做得真漂亮,有點像糯米餈,可又是透明的。是蘇洛泱以前最愛吃的嗎?洛泱輕輕咬了一口,抬頭對他笑道:
“還和以前一樣好吃,謝謝你,裴表兄。”
李奏並不想把元植的事告訴洛泱,他們三個打算看了洛泱,就過舊宅找他談談。
三人走在薦福寺外的路上,這裡人來人往,寺廟還搭了粥棚,給無家可歸的流民和乞丐施粥。
大鍋裡冒出來的熱氣,很快被外面的寒氣吞噬了,但場面還是熱鬧非凡。
“今年義倉還能拿出多少黍米接濟流民過冬?”李奏問道。
裴煊心裡算了算:“兩京還算充裕,和往年差不多,但河東、河北就不行了,旱災損耗了一大部分,很多義倉都是空的。”
“若是能把貪官汙吏的私倉扒一扒就好了,別說新糧,就算是陳糧,放出來也有數算。”
元楓下雪前就已經捐了六百石黍米給薦福寺,剛才擠進去看了一眼粥水,稀得能照見人影。
更別說胡餅了,看上去凍得硬邦邦的,大家還搶都搶不到。
“接濟終不是長久之計,現在市面上缺銅錢,大家手上都缺錢,沒有錢就沒有買賣,沒有買賣就更創造不出錢
泱兒以前總是強調要讓金銀參與到交易中來,我還不解是什麼道理,放到日常中看,她要的就是刺激整個大唐市場加寬運轉。”
李奏說著,元楓卻笑起來:
“我這個妹妹我怎麼都看不明白,她說的話、做的事,我都感到奇怪。難道你們沒有感覺?”
“沒有啊,很正常,這就是她。”
“對,這就是你妹妹。深刻檢討一下你自己,嗯?”
元楓看著揣著手走在前面的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