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氏在青州正面抵抗呼蘭人,倍覺壓力。東海卻趁火打劫,值此關頭攻奪彭城,叩開青州南部的門戶,與伊氏結下死仇。徐汝愚若想從青州借道、調動烏湖軍,伊翰文多半會應允。那時東海不只是防備烏湖軍從海路來襲,而且整個北境的防線都不能鬆懈。
陳預想到徐汝愚與伊翰文兩人互有殺父之仇,如今卻一起來謀東海,臉上苦笑不已。回想起數年來陳氏向外拓展疆域的歷歷往事,暗嘆一聲:陳氏向外擴張,最終得益的卻是張季道一人而已。瞥了一眼案頭的東海都督大印,暗道:將此交給他就能挽回陳氏的頹勢嗎?然而此時再無與江寧和睦共處的可能了。
陳預屈指叩額,似乎要將腦海中紛雜的思緒驅走,輕聲說道:「江寧若想蠶食東海,烏湖軍多半不會出動;若徐汝愚有信心一舉攻陷東海全境,那烏湖軍必然會出動,從彭城、睢寧、灞陽、海州之間選擇一處空隙直插入東海縱深,無需考慮歸路,直至與從雍揚、白石出發的軍隊匯合,然而或許會在毗陵境內尋找與我軍決戰的機會。」
劉昭禹嘆道:「徐汝愚若想鯨吞東海,東海便是勝了,也會元氣大傷。」
長叔寂說道:「東海此時集中所有兵力與之決戰於南境。」
陳預搖了搖頭,說道:「徐汝愚不會予東海這樣的機會,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發動戰役,都在江寧的控制之中,我們只有在江寧主力縱深穿插時才能尋得著戰機。徐汝愚從幽冀歸來,所做的部署,無一不是針對東海,東海此時情勢的危急,不亞於當年的東海危局。然而當年有徐汝愚為東海解危,此時能待何人哉?東海惟一能與徐汝愚較量者,張季道一人也,還是催促他速速統兵過來吧。」
長叔寂聽他語氣,對張季道的怨氣猶深,也不知從何勸起,憂慮當前的局勢,埋首東海府邑地形圖之中,一聲不吭。
劉昭禹暗嘆一聲,東海陷入此時的危局,外部是徐汝愚使然,內部張季道則有脫不開的關係。當初唆使萬嶸叛離雍揚,侵吞龍遊邑;去年又趁危圍攻彭城、陷伊族主力於青州南境,使呼蘭入侵幽冀成了鐵釘釘不能解的死局,這兩件事,都是張季道在背後策劃,並且徐汝愚在北唐遇刺一事,張季道又有洗不掉的嫌疑。大概是這幾件事使得江寧與宛陵的關係徹底惡化。
當一切都在定局之時,才發覺張季道羽翼已豐,便是在陳族內部獲得的支援,也不弱於陳預。陳預也惟有接受張季道所提出的權宜之計,攜力抵抗即將到來的江寧的侵掠。
車轍轔轔,宛如巨龍的輜重車隊緩緩行駛在毗陵、新豐兩城之間的鄉野裡,在車隊的前列,數千精騎揚起漫天的飛塵,歷歷蹄聲,漸行漸杳,那塵煙騰起又散,抬頭再望時,已與天際間的流雲混作一色了。
攻克彭城以來,張季道個人的聲望彌高,陳敬宗的死,讓他能夠順利的將觸角伸入北線軍隊的每一處角落,將東海最精銳的八萬雄兵牽牽控制自己的手中。這八萬精銳都是徐汝愚初至宛陵時進行改制的羽咋營軍,包括七萬步營、一萬騎營。當年陳昂率領五千精騎破襲普濟八萬海匪,追奔逐殺百餘裡,殺得公良友琴只剩下數千殘兵。這樣的精銳騎營如今也在張季道的控制之中。
張季道勒韁止馬,抬頭顧望北邊廣袤無垠的宛陵大地。陳氏勢力範圍的精華所在,防務業已交於張季道接手,事實上,當陳預同意北線軍隊經由澤當、新豐、毗陵、益陽的行軍路線時,已將東海郡的控制權交給張季道了。
萬嶸策馬從後面追上來,循著張季道的目光望去,只見四野蒼茫、輕雲流卷。
當初陳預將萬嶸所部調到北線,乃是迫於江寧的壓力。將萬嶸拉攏過來,張季道才能真正取得北線軍務的決策地位,向東海的最高權位邁進了一大步。張季道明知徐汝愚迫使陳預將萬嶸所部調到東海北線一事未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