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這是什麼意思?不會是一百塊吧?」
我已經比昨天從容得多了,她到底年輕,而且也實在走投無路。
「一百萬?」她輕輕地問。
「一百萬?」我反問:「你要我在事後付你一百萬?你究道一百萬是多少錢?一個月賺一萬也要賺十年呢。」
「你是女醫生,有錢。」她很固執。
「我會考慮,我不會虧待你,」我以誠懇的語氣說:「我會盡力做到你滿意。」
「一百萬?真的?」她又不相信起來。
我拍拍她的肩膀,「來,搬到我家來,我們先去置一些衣物。」
「為什麼?」她問:「為什麼你要花那麼多錢,浪費那麼多精力?」
我又遇到這個問題。
每個人都這樣問我,恐怕連小山都會問我。如果他想知道,他可以託夢給我。
「你……」銀女忽然害怕起來,「你不是有什麼壞念頭吧,你恨我也恨我的孩子。」
我愕然,繼而覺得悲哀,反問:「我象是一個毒婦嗎?」
她用明亮的眼睛打量我,終於說:「不,你是好人。」
「謝謝你。」我說。
從那一剎那起,我與銀女建立起交情,她除下武裝。
我把她帶回家。
女傭說:無憂已乘早班飛機回紐約。
她沒有留信給我。
「二小姐說會打電話給你,」女傭說。我點點頭。
我與無憂是性格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她顯然不同情我的作為,所以索性回老家去。
銀女在屋子裡四處打量兜圈子,她膽子大,全然不知恐懼,象是到了老朋友的家裡,雙腿擱在茶几上,便取出香菸來抽。
我說:「你要戒香菸。」
「為什麼?」
「因為對孩子不好。」我很簡單地說。
「還要怎麼樣?」她帶些訕笑。
「還要注意食物營養,身體健康,個人衛生。我會陪你去買一些松身的衣裳。」
她看牢我很久,說:「你是個怪人。」
「我是個正常人。」
「是嗎?所有正常的寡婦都會千方百計留下死鬼丈夫同別的女人生的孩子?」她呵呵地笑。
她問得這樣原始,我如被利箭刺心。
大概我的面色很慘,她居然說:「對不起。」一臉的同情。
「不要緊,我們要在一起生活幾個月,不必斤斤計較。」
「悶死人!」她說。
我不再去搭腔,這一項協議已經達成,她已接受我的條件,現在就要看司徒幾時跟陳家宣佈這件事。
下午我帶她出去買了好些衣服鞋襪,不理她的品味如阿,我抓主意替她選擇顏色素淨、款色大方的裙子,平跟鞋,連內衣都買了一大堆。
售貨員同我熟,笑問:「是你的朋友?」指銀女。
「是我的妹妹。」我隨口說。
「幾時生養?」人家順口問。」
「八月。」我說:「年紀輕,不懂得照顧自己,沒有我怎麼辦?」我捧起大包小包。
「陳太太,你真是難得出來逛街購物的,」售貨員說:「工作很忙吧,今天放假?」
「放一年長假。」我拉著銀女走。
我們到咖啡座坐下,我替她叫牛奶及三文治。
她忽然哭了。
我遞手帕給她:「發生什麼事?」
她說:「你為什麼告訴人,我是你的妹妹?」
「順口而已,費時解釋。」
「你不覺得我可恥?」她又問:「你不怕我帶衰你?」
我愕然,不知道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