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水胡人信佛,鮮卑貴族也普遍信佛,寇謙之的道教能影響皇帝、影響漢人的文人高士,卻影響不了這些生性彪悍、一生榮耀來自殺戮,能夠希望以佛門的力量洗清戰場上罪孽的胡人們。
就連拓跋燾自己,早年也是信佛的。
賀穆蘭受了遊縣令的委託,要去幫助遊可救出崔琳。她打敗了蓋吳,遊可又聯絡遊俠兒救出了崔琳,蓋吳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立下了“不得傷害平民百姓”的誓言,灰溜溜的帶著盧水胡人們遠走躲避。
但即使如此,蓋吳也一定觸怒了皇帝。
沒有一個皇帝能夠承受這樣的威脅,承受“你若不聽我的,我就屠戮你的百姓”這樣的威脅。
蓋吳這樣的做法,不但沒有起到讓拓跋燾忌憚的作用,怕是會令他更加憎惡沙門,為了自己的尊嚴,也為了自己的統治不再受到這樣的威脅,拓跋燾怕是動了殺一儆百的心,才讓這道政令釋出了下去。
崔琳走的時候,遊可曾經拜訪過她,從他的話裡,可以聽得出崔琳的鼻子幾乎是沒有恢復原狀的希望了。一個好生生的美男子,今後就要變成鼻子歪斜、面目怪異的醜陋之人,對於他這樣一個自尊心極強、又自負不已的男人來說,今後會變成什麼樣子,實在是難以得知。
而那位篤通道教、像是一根筋般非要將沙門置於死地的司徒崔浩,會不會因為孫子的事情中更加憎惡起沙門,在拓跋燾的身後推波助瀾,促使了“滅佛令”的頒佈,這都很難不讓人懷疑。
如果說賀穆蘭之前一直沾沾自喜,以為自己的舉動救了梁郡四鄉的百姓、救了那位自命不凡、在他面前誇誇其談的崔琳,那現在,就如同一盆冷水澆了下來,讓她從頭到腳清醒了一番。
她並不是矛盾激化的原因,這一點,她不會作繭自縛。可是作為參與到這件事裡的賀穆蘭,實在沒法子不胡思亂想,她甚至想象起回家那天的那個幻境,那些寇謙之對他說過的事情。
還有莫名被自己兒子奪走了寵愛,一日日陷入了不安的太子拓跋晃。
“我也以為失敗了,但陛下越來越暴躁。”
“……我們摩擦越來越多……我若不暫時離開平城,怕是要被那些鮮卑貴族們當做出頭的鳥兒,抵擋我父皇抑佛的壓力……我再不離開平城,離死就不遠了……”
……
……
許多許多的事實都在告訴她,那位花木蘭記憶力英明卓絕、善於納諫的君主,不過才三十多歲,就已經像是得了更年期綜合症的暴躁婦人一般,開始漸漸的往一個可怕的深淵裡一步步而去。
而這一切不合理的變化,都是從花木蘭解甲歸田的那一年開始的。
到底是寇謙之別有用心的暗示,還是真的和花木蘭有關?
她的到來是不是真的弄亂了大魏的天下,將原本可以國泰民安、四方靖平的局面變得危機四伏,隨時可能陷入各種混亂之中?
愛染的哭聲還在耳邊。
太子拓跋晃的淒涼表情就在她的眼前。
袁家鄔壁的高牆、陳節對盧水胡人的擔憂、枯葉寺裡被保護起來卻還是不得不倉惶逃走的僧人,她遇到的一切,都在告訴賀穆蘭……
她躲不掉的。
她躲得掉鄉人的流言蜚語、躲得掉敵人的明槍暗箭,她甚至躲得掉斑斕大虎的兇猛撲殺……
可她躲不掉自己因抽身事外而產生的不安之心。
76新的旅程
“將軍?將軍?你在想什麼?”陳節的輕喚聲將賀穆蘭叫醒。
賀穆蘭猛然一下回過神;卻發現自己正蹲在庫房裡,於是乎她一下子回憶了起來——哦哦哦,我是在找讓陳節帶走的東西。
“將軍自昨日回來,就一直在出神。”陳節有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