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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蘭覺得這種事情是不對的,又說不出具體哪裡不對。她無法以一己之力改變所有人幾百年、上千年來根植在這些夥伴們血脈中的戰鬥本能和生死傳承。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這是鮮卑的一句俗語,指的是將軍要身先士卒,死也當死在所有人的前頭,而能凱旋而歸最終活下來的,都已經成了壯士,也無所謂是將軍還是普通卒子了。(注)
有可能是因為她並不是真正的軍戶之子,而只是一個從小學習武藝的女孩而已,她的父親從來沒有給她灌輸過這麼慘烈的戰鬥觀念,所以當她到了戰場,發現身邊所有的人都在拼命,真的都是抱著“悍不畏死”的心態在捨生忘死時,便成了最清醒、也最痛苦的那一個。
這種痛苦,她甚至無法和其他人產生共鳴。
“在沙場上,所有的普通人都有可能死……”
花木蘭想起了她的火長,那個可貴的戰士阿單志奇。
“你們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能活下去的,唯有讓自己變得不普通的那些人。今天你們會站在這裡,便已經是不可改變的結局。”
她望著面前一個個還對著戰場抱有榮耀與期望的軍中袍澤,萬分認真地道:
“大戰在即,想想你們的父母親人、想想你們的所愛所思之人。刀箭無眼,自己珍重!”
“遵命!”
“還有……”花木蘭的臉上升起一絲疲憊。“無論何時,哪怕真的嚇得腿軟無法再戰了,也不要試圖裝死。”
她的話讓一群剛才在地上胡亂翻滾的毛頭小子們滿臉通紅。
“我曾有過一位火伴,他是家中的二子,他的阿兄是家裡主要的勞力,他的阿弟還沒到能拿到的年紀,所以他便冒了年紀替他家中的長兄應了徵召入營……”
“他死在柔然人刀下時,才剛滿十六歲。”
花木蘭說的,正是那個最膽小的火伴莫懷爾。
“我進右軍正軍之時,全火唯有他還在黑白二營蹉跎,但我們所有的火伴都很高興。你們這些新兵所待的黑白二營,算是黑山城最安全的地方,除非遇到大戰,大半都不會被點兵出擊。那時候,我們都擔心莫懷爾若真進了右軍正軍,到底該怎麼活下去。”
“他實在是一個很平庸的人,出刀不快,騎術也不行,最擅長的就是躲避和撤退。”
他往後跑起來的時候,你都會懷疑他之前騎術不精其實是個錯覺。
懦夫!
許多菜鳥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但在戰場上,總有躲避不了的時候。所以他選擇了混在同袍的屍堆裡裝死……”
花木蘭閉了閉眼。
“然後,他就被蠕蠕人活割了腦袋。”
……
……
長久的沉默後,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摸起了自己的脖子。
這畫面只是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慄,即使花木蘭的語氣如此平淡。
“所以,什麼時候都不要僥倖,不要想著能用假死逃過一劫。我那位火伴到現在都沒辦法得到‘戰死’的待遇。他的父母若知道孩子是怎麼死的,該有多麼難過,他的兄長若是知道他的弟弟為何而死,又會不會自責……”
“他確實懦弱無能,而且腦子也不聰明,但無論如何,他還是來了黑山大營,能來的,便都不是懦夫。我讓你們珍惜生命,並不是希望你們做個逃兵,而是思考什麼時候才該去死。”
花木蘭知道這裡有